MAILER-DAEMON的战栗 (8/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豆瓣日记:https://www.douban.com/note/697950280/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文基于兴趣并以学术交流目的,禁止转载、禁止盈利性使用。如果喜欢本书,请购买正版支持作者:https://www.amazon.co.jp/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講談社ノベルス-早坂-吝/dp/4065131367/ref=tmm_pap_swatch_0?_encoding=UTF8&qid=1583200990&sr=8-7

第六章 【蓝川刑警,前往青之馆】

时间回到蓝川提交辞呈的那一天。

走出了警视厅大楼,蓝川没有目的地在大街上彷徨着。这时,前方一名穿着不正经的人朝他的方向走来。

——嘿,大清早就撞上混混了。

蓝川心中暗骂一句,侧了侧身,准备躲开他。

但是对方一看到蓝川的胸口,便慌忙闪到一旁,给他让出一条路。

怎么回事……蓝川一边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立刻明白了。原来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纹章还别在他的胸口上。

纹章红色的底色上镶着一行金色的字——“s1s mpd”。“mpd“是”Metropolitan Police Department“(警视厅)的意思,而“s1s“则代表”Search 1 Select“(千里挑一的搜查一课刑警)。这枚纹章毫无疑问是精英的证明。

但是自己不久之后便不会再有资格佩戴它了。蓝川摘下了纹章。一瞬间他有一种想把它直接扔到大街上的冲动,但是考虑到被坏人捡到的话可能会被用来作恶,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做刑警时的善恶观还在发挥着影响。他把纹章揣到了兜里。

好,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蓝川现在的位置在S站附近。

坐上电车去旅行?寻找自我之旅?

好蠢。

“寻找自我之旅“大概是蓝川人生第二十五讨厌的词语。明明人就站在这,却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找,简直荒谬。为什么如此愚劣的自己会像是被困在密室中一般存身于此处呢。

所以,真正要做的事情恰好相反。

正想到这里,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隐藏自我之旅’,如何?“

被看透心思的蓝川惊讶地转向声音的主人。对方的形象让他惊上加惊。

那个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身披青色的斗篷,打扮得如同魔术师一般。披风下的右臂没有了肘关节以下的部分。

这个男人,与车站周边的日常风景格格不入。

到底是什么人。

蓝川脑内浮现出几种可能性。

难道是撞上了某个电视节目企划?但是附近没有镜头在拍摄。

Cosplay活动?但是造型奇怪的只有眼前这一个人而已。

宗教传教?目前来讲这种可能性最大。对方也许是故作高深,想要勾起我的兴趣。

如果这是他的目的的话,那么他毫无疑问成功了。神秘男子的话引起了蓝川极大的兴趣。

他说“隐藏自我之旅“?

这个词可以说是对蓝川一连串思考最为精辟的归纳。

“寻宝的反义词是藏宝。既然如此,那么”寻找自我之旅“的反义词当然就是”隐藏自我之旅“了。

但是自己的想法就这样被素不相识的人迅速归纳出来,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难道是听错了?把脑内的自言自语当成是别人在耳边说的话了?

为了确认这一点,蓝川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刚才那句‘隐藏自我之旅’是您说的吗?”

“嗯,确实是我说的。”

男人毫不掩饰地回答道。看来是没错了。蓝川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道,

“隐藏自我之旅这种事我之前也考虑过——啊不对,其实刚刚就在考虑之中。为什么你会说出我的想法呢?你——你会读心术吗?”

“我画了几十年的画,所以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气’。你身上的‘气’是青色的,那是比大海还深沉的绝望的颜色。因此我判断你是那种需要‘隐藏自我之旅’的人,便搭了话。”

果然还是什么宗教来传教的吧。要是放在以往,蓝川估计就一笑置之了,根本不会多搭理。但是今天不一样。男人的话直击核心。

蓝川问道,

“请问您是什么人?”

“失礼失礼,我这就跟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名字是胜北时太郎,目前经营着邻县渔村M的‘青之馆’。所谓‘青之馆’,是专门为了绝望、疑惑、无处容身、想要踏上‘隐藏自我之旅’的人提供的隐居之所。”

“你是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蓝川想了想。

“也许吧。”

男人满意地笑了。

“我就说吧。您要是还没决定好下一步的目的地,那么不如与我一同前往青之馆稍作逗留。现在去的话价格有优惠。拜托了,您就跟我去一趟待两天。不瞒您,现在我们那里生意很惨淡,再没人去怕是要倒闭了。拜托了,就几天就行,也不坑您也不骗您。”

对方突然变得市侩起来,跟刚才营造的神秘形象反差强烈。

哎,反正现在也没处可去,跟着他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好——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陌生人的提案完全不反对,蓝川吃了一惊。

明明刚刚还没有想这么远……

现在他突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这其中固然有同情生意惨淡的因素在里面,但更重要的是,胜北不仅理解了他,还一语点醒了他。总之跟着这个人走吧,未来的事情等到青之馆之后再作考虑。

于是蓝川详细询问了费用相关的问题。虽然到M村的点车费需要自己掏腰包让他有些不满,可是对方报出住宿费用可以说是相当良心,而且还可以用信用卡支付,十分便利。

“好的,那我就去您那里叨扰几晚。具体多少天等到了之后我们再商量。”

胜北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蓝川的左腕,不停地摇着。

“哦,神啊!”

狂热信徒会如此轻易地借用神的名义行事吗?或许对方不是来传教的也说不定,蓝川想。

*

几个小时之后,倒了无数班车,蓝川和胜北终于抵达了M站。

一路上胜北的斗篷实在过于引人注目,搞得他身边的蓝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想坐到几米开外的位置上假装路人,但是又觉得这样十分失礼,所以就没好意思跟胜北提起。

电车行驶到M站的时候,车上除了蓝川和胜北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乘客了。

蓝川本来以为M村既然是个渔村,站台肯定靠海,但事实并非如此。M站的位置其实是在山里。只有站台南方的树林开辟有一条路,从那边望下去,可以看到渔村里成阶梯状分布的民家与大海。

站台既没有闸机也没有检票员,荒凉得简直像是世界尽头的车站一般,只有一个贴有“请把车票放入此箱”的木箱。两人把票塞了进去,走出了车站。

顺着林间的坡道走了一段时间,坡度渐渐缓和了下来。很快两人走出了树林。刺眼的阳光下,整个村子仿佛被晒干了一般。

两人穿行于房屋与房屋隙间里的蜿蜒小路上。

胜北平时在这附近活动,所以应该不会像在电车上一样受人瞩目吧——蓝川心说。可是现实恰恰相反。

村民们一看到胜北,便纷纷像躲瘟神一般躲到一边。他们在身后对两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些离开的村民似乎是去呼朋唤友了。反正两人走到村里的主干道上的时候,他们身后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了。人群之中,一位稚气未脱的男孩儿怒声对胜北喊道,

“胜北,你又不吃教训,把人往青之馆带了!”

喊话的少年穿着运动衫和短裤,晒得黑黑的,削瘦的手脚伸在外面。胜北似乎是认识他。

“怎么又是你?跟你姐姐学学,别动不动就跟个小屁孩似的瞎闹。”

“你!”

少年抡起拳头几乎要冲过来了,还好旁边的老巡警及时拉住了他。老巡警一边摁着少年,一边说道,

“胜北先生,你的小旅馆生意又开张啦。”

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提问,胜北同样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托您的福。”

——啊,太尴尬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蓝川正思考着怎样才能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老巡警突然转向了他。

“你是自愿跟他来的吗?”

“呃,是这样……吧。”

“那就行。我还担心你是被他强行拐过来的。”

“哈?”

胜北还干过这种事?

“那么能请问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吗?“

“我叫蓝川……“

蓝川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告诉乡下的警察。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隐藏自我,把个人信息告诉别人完全是多此一举。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老巡警被顶了回去,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怀疑你或者怎么样,只是提前问一下,以防万一你出什么意外,我们也好联系到你的亲戚朋友。”

“胜北先生是什么危险人物吗?”

“这……倒也说不上。反正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老巡警掏出手账,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撕了下来递给了蓝川。蓝川接过,微微点了点头以表谢意。

“蓝川先生,快走吧。”

胜北在一旁催促道。

两人在全村村民的注视下,拐出了大路。胜北有些抱歉地说道,

“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

“那些村民不愿意让你做旅馆生意吗?”

“能理解艺术的人永远是少数。“

“刚才那个少年你认识吗?好像你还提了他姐姐的事情。“

“他姐姐以前在我的青之馆住过一段时间,也好好的没出啥问题,可他偏说是我监禁了他姐姐,因为这事就恨上我了。“(注1)

看来村民们都把他的青之馆当成是魔窟了。自己到底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呢。

但是蓝川现在完全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所以不仅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反而还暗暗有些期待之后将会要发生的事。这或许是一种病态的兴奋感吧。

*

远离村落,顺着沿着崖边小路走去,那座青色的建筑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座与偏僻渔村很不搭的华丽洋馆。房顶、墙壁、门都涂成了青色。但是虽说都是青色,每个部分又都稍微有些许不同,并非全为单色。然而从整体上看,又令人惊异的统一和谐。

“这房子真漂亮啊。”

“是我亲自设计的。之后能建起来是多亏了伊山久郎先生的帮助。”

他的话提起了蓝川的兴趣。

“是胜北先生亲自设计的?记得你之前也提到过你画了几十年的画什么的,你是画家吗?”

“以前我画过油画和……漫画,但是后来我的右手因为车祸截肢了,就没再画了。”

蓝川意识到自己问到了对方的伤心处,慌忙转移话题。

“啊对了,你刚才说是伊山久郎帮您建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造出无数极……极具个性建筑的伊山先生?”

奇特、怪异、吊诡——一时间好几个词划过蓝川的脑海,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用“极具个性”这种听起来语气偏中性的词,以免对方误会。不过胜北似乎并不太在意。

“哦,您也知道伊山久郎先生?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啊,我也是最近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他的。”

蓝川不久前参与了一起连续杀人案件最后阶段的调查,那起事件就发生在伊山久郎设计的一幢建筑里。(注2)

胜北按了按门铃。

很快,对讲机里响起了一位年轻女性的说话声。

“您好。”

“我是胜北。我带了新的客人来。”

“真的吗?太好了!”

“记得给他也拿一副假面。”

假面?蓝川有些疑惑。

“收到!”

对方用轻快的声音回答。

蓝川问道,

“假面,就是脸上戴的那个……?”

“青之馆的客人除了蓝川先生您之外还有三位。他们也是为隐藏自我而来,所以不希望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点想必您也能理解吧。”

“嗯,毕竟各自都有苦衷嘛。”

“所以我们这里规定,所有客人都不能公开自己的姓名和相貌。你在馆内时必须要戴假面。请您理解。“

感觉会呼吸不畅。

“还有就是互相之间要以外号称呼。蓝川先生要起个什么外号呢?“

“这个嘛……“

对这个问题蓝川完全没有准备。

“另外三位都取了什么外号呢?“

“Northern,Mademoiselle,还有Sebastian。“

“一定要是这种片假名的名字吗?“(注3)

“不一定。“

蓝川没有被人用外号称呼过的经验。他思考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

胜北提议道,

“要是想不出来的话就交给我吧。“

“嗯好,拜托你了。“

“唔……蓝川,蓝……Indigo?不太好念啊……那就Navy?您觉得Navy这个名字怎么样?”

蓝川对此并没有什么执念,就接受了这个外号。

这时,洋馆的门打开了。一位装束奇怪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染成了青色,眼也戴着青色的隐形眼镜,身穿以青色与白色为底色的像是女仆装一样的衣服,连指甲油也是青色的。

少女的声音充满活力。

“欢迎来到青之馆!”

胜北向我介绍道,

“这是我这里唯一的员工岬风香。风香,这位是Navy先生。“

“Navy?真是个好名字啊!请多多关照!“

“啊,请多多关照。“

Navy不是很擅长应付这样的女孩子。

风香转向胜北。

“这里的规矩您已经跟Navy先生讲了吗?“

“讲过了。让他选一副假面吧。“

“好的。“

风香拎出一个不透明的袋子,递给Navy。

“请您从里面抽一个。“

Navy把手伸了进去。

“会抽到哪个呢?好期待啊。”

风香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假面的触感都差不多,应该都是类似的形状。

Navy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所以就随便抽了一个。

假面是塑料的,后面有一根橡胶带,可以戴在头上,遮住面部。银色的外表面上画着一个青色的⛎。

“这是什么?”

“每个假面上都有十三星座的标志,这个是蛇夫座。”

蛇夫座。这么一说,中间那个~看起来确实像蛇一样。Navy的脸有点发绿。

“不好意思,能换一个吗?我怕蛇。”

“咦,这样吗?真是不好意思。那您再抽一个吧。”

于是Navy又把手伸进了口袋里。这回抽出来的假面上面画着一个♐。

“这是射手座的符号。”

风香抢在Navy之前说明。射手座对蓝川而言不是什么禁忌。

“就这个吧。”

“那就赶快戴上吧。”

Navy戴上了假面,摇身一变成了匿名旅人的样子。

“真合适啊。”

风香称赞着,推开了门。

“那就赶快进去吧。”

Navy跨过门槛,走进洋馆。

内部装饰和外观不同,并不全是青色,而是以白为底色,各处点缀青色的雅致风格。

“不用脱鞋,就这样穿着鞋进去就可以。”

果然是洋馆的风格。Navy径直走进门厅。

“我先带您去房间吧。”

风香登上右手边的楼梯。

Navy紧忙跟了上去。他透过假面上的缝隙向楼梯上看去,发现楼上有一个人也正在朝下看着自己。

那个人的假面制式与Navy相同,只是上面的符号是♎(天秤座)。他感到一阵不适应,可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对方也差不了多少。

看来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这里暂居的旅人。她身穿高级的橙色连衣裙,看上去是一名年轻女性。一头黑发梳成了很复杂的发型,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时间。

两人互相注视了数秒,气氛有些尴尬。Navy从这次邂逅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可他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Mademoiselle小姐。”

胜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位是我们的新朋友,Navy先生。

“……请多多指教。“

Mademoiselle把白皙的手搭在了楼梯的扶手上。或许是因为高度差的原因吧,Navy总感觉对方在各种意义上俯视着他。无论如何,从她的口气中听不到一丝欢迎的意思。当然,对于踏上隐藏自我之旅的人来说,这也许是非常正常的反应也说不定。

Navy也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之后Mademoiselle就径直走下了楼梯,消失在一层走廊的深处了。

“咱们继续往二楼走吧。假面会影响视线,所以请务必注意脚下。“

Navy扶着扶手,慎重地跟随着风香的脚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刚才那位Mademoiselle,看起来好年轻啊。她也是一个人来的?“

“不,她当时是和另一位名叫Sebastian的男性一起来住下的。“

“和男的一起?他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啊?“

“Navy先生。“

背后传来胜北责备的话语。

“请不要试图打听其他客人的过去。“

“啊,这样……不好意思。“

蓝川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的设施非常豪华。之前当他听说这个洋馆在小渔村里的时候,本来已经做好要住破茅屋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座青之馆竟然真的是表里如一的华丽。

“很快就要到午饭时间了。到时候在餐桌上我再给您介绍其他客人。”

“饭菜准备好之后我会来叫您的。”

胜北和风香就这样离开了房间。蓝川放下自己的行李,坐在床头伸了个懒腰。

窗外是碧蓝的大海。

这趟门出得还真远啊,蓝川想。

搜查一课的同事们现在想必还在案发现场挥洒着汗水拼命工作吧。因为自己的唐突离去,他们每个人肩上的负担应该都加重了不少。

然而蓝川对此没有丝毫焦躁感。

仿佛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一样。

*

十分钟后,风香过来说饭做好了。

Navy跟着她来到一层的餐厅,发现餐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假面上的符号是♓(双鱼座)。从服装和身材判断,他是一位年轻男性。

他像是警觉的小动物一样抬起头,用有点僵硬的声音问道,

“是新来的客人吗?”

“是的,这位是Navy先生。Navy先生,这位是Northern先生。”

风香给两人介绍了彼此。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我去端菜,您先坐吧。”

说罢她便走向了餐厅旁的厨房。顺着厨房门可以看到穿着斗篷的胜北也在厨房里忙碌着。

Navy坐在了Northern斜对面。

他开始观察Northern的举动。这是他当刑警时的习惯,现在还没有改过来。从Northern的半袖T恤伸出的双臂上有很多晒痕。

这说明他之前经常被太阳晒到。

但是他本身肤色很白。

这也就是说,他过去曾经经常被太阳晒到,但是最近又基本没有怎么晒过太阳……

不经意间双方的眼神(透过假面)交汇了。Northern慌忙移开了视线。看来他的性格比较内向。

尴尬的沉默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于是Navy主动问道,

“您是叫Northern是吗?”

“诶?啊,是的。”

“Northern,就是north的形容词形式那个northern吗?

“算是吧……“

“您的名字里有‘北’这个字吗?“

“没有。“

“那您是在北国出生的?“

Navy正问着,身后突然传来“嘟嘟嘟——“的哨声。是风香。

“Navy先生,我们跟您讲过不能询问其他人的过去了吧!“

“呀,真不好意思,我还不太习惯……“

“给你一张蓝卡。拿到两张蓝卡就会被赶走,Navy先生,请您多加注意。“

怎么还有会强制赶房客走的旅馆……Navy呆呆地望着风香离开的背影。Northern突然轻声说道,

“没事,我个人是不太介意啦。关于刚才的问题,我并非出生在北国。Northern这个外号是我自己取的,因取了这个外号是因为它是‘南国‘的反义词。‘失落的南国’,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看来他过去在南国经历过什么伤心事。但是如果再追问下去的话风香估计又要吹哨了。

Navy乖乖闭上了嘴。这是餐厅的门开了,进门的是刚刚遇到过的Mademoiselle。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狮子座)假面的,身穿执事服装一样的黑色衣服的人。看样子他就是Sebastian,三位客人之一。

Sebastian拉开椅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Mademoiselle小姐,请坐。“

“谢谢,Sebastian。“

Mademoiselle坐下,用澄澈的嗓音回答道。Sebastian也在Mademoiselle旁边落了座。

从刚才二人的行为来看,两人不是男女朋友或是恋人,而似乎是有钱人家小姐和男仆的关系。Mademoiselle和Sebastian这两个名字也是也是这么来的吧。(注4)

但是如果她是有钱人家小姐的话,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难道是私奔?还是说这两个人只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而已?

风香和胜北摆好了菜,也各自落座。菜够六个人吃的。

——你们俩也和我们一起吃啊。

蓝川稍稍有些吃惊。虽然他对此并不反感。

“买到了新鲜的墨鱼,所以试着做了刺身和墨鱼圈。“风香道。

“哦哦,看着真是美味!“胜北赞叹。

“风香小姐厨艺真棒。“Sebastian也赞不绝口。

“不不不,跟Sebastian先生还是不能比。“风香谦虚道。

“你们给我等一下。“

Navy插话道。

“戴着假面怎么吃饭啊?我们是不是要先摘下来再吃?“

“呀,忘了告诉您了。“

风香起身来到Navy身边。

“失礼了。“

她把手伸到假面的侧面,同时摁下两边的按钮,把假面的下半部分给卸了下来。

“吃东西的时候这样就好。“

其他三人也纷纷把假面下半截卸下,露出了嘴。这个旅馆太诡异了。

“那么各位,请开动吧。“

所有人各自双手合十,低声念道“我开动了“。Navy也动起了筷子。

墨鱼料理真香。

披着斗篷的胜北向正吃得开心的大家隆重介绍道,

“各位大概也都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在这里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Navy先生,从今天起就是大家的旅伴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Navy身上。他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朝大家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其他客人也纷纷回礼。

胜北继续道,

“大家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用说出自己的姓名职业,就……对了,就讲自己的一个爱好吧。从我开始。“

胜北站了起来。

“我叫胜北时太郎,是这座青之馆的主人。爱好是绘画——尤其是青色的画。天空是浅青色,大海是深青色。青色让人感到空间的广阔,我很喜欢。接下来是岬小姐——“

“好的。“

胜北坐下。岬风香站了起来。

“我是岬风香,是这座青之馆的员工。喜欢的东西……嗯……是墨鱼!墨鱼让我升天。“

“不愧。“

胜北叫了个好。Navy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头痛。

接下来是Northern。

“我叫Northern。我喜欢推理小说,尤其是本格推理小说。啊,说明一下,本格推理小说是推理小说的一种流派。各位如果没听说过的话可能会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厉害或者怎么样,但实际上‘本格’并不是说完成度高,只是代表这本推理小说重视解谜的过程而已。“

然后他列举了一些他喜欢的作家的名字。也许是因为在介绍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更有活力了。但是很快他又蔫了下去。

“反正也没有人对推理小说什么的感兴趣……占用了你们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

气氛一下变得很僵硬。风香见状赶忙搭话。

“我也喜欢推理小说哦,之后咱们可以聊聊。“

“啊,好,请务必。“

Northern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

下一位是Mademoiselle。

“我的名字是Mademoiselle——是胜北先生帮我起的这个名字。我喜欢音乐。最喜欢的乐队是遗传迪迪。不过如果不是年轻人应该是不会知道这个乐队的。“

Navy不是年轻人,所以没听说过这个乐队,十分合理。

Northern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身子向前倾,可惜被风香抢了先。

“遗传迪迪,我听说过!是个不错的乐队。“

“嗯。“

“之后再跟Mademoiselle小姐细聊!“

失去发言机会的Northern选择了闭嘴。

“我说完了,下一个是Sebastian吧。“

听到大小姐的指示,Sebastian冷静地说道,

“我是Sebastian,是Mademoiselle小姐的同行者。喜欢的事情……应该说是料理。来这里之后有幸帮忙做过两次饭。”

“Sebastian先生厨艺真的很强!”

风香称赞。

“只是爱好而已,不值一提。”

“不不不,凭你的厨艺完全可以去当厨师了。”

“那以后有机会请务必让我品尝一下您的手艺。”

Navy也插话道。

“好的,荣幸之至。”

“那最后就剩Navy先生了,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胜北说道。

——真是场闹剧,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得了。Navy这样想着,开了口。

“我叫Navy,爱好是……是……”

说不下去。

——我到底喜欢些什么呢?

成长在小城市的自己。不算十分严格的柔道训练。被柔道部顾问撺掇着成为了一名警察。在交通课每天为了完成指标到处跑来跑去贴罚单的日常。因为业绩优秀被拔擢为刑警。之后运气不错加入了搜查一课。父母所遭遇的那场事件的谜团也被揭开了……

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人生有起有落,平凡而充实。然而真要说到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与上木荔枝一同度过的夜晚。

但这已经无法再与人言说了,因为——

不会再发生了。

所以,

“爱好是……是……对不起,我没有爱好。”

他只能这样回答。

全场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风香开口安慰道。

“没有也没关系,现在开始寻找也不晚。”

Sebastian也帮腔道,

“是啊,像我说爱好料理,其实深究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爱好啦。”

可越是被人安慰,Navy心中那种“自己已经悲惨到需要别人来安慰”的想法就越发占据上风。眼泪在假面之下无声地流了下来。

注1:请参见《彩虹牙刷 上木荔枝发散》。——作者注

注2:请参见《无可裁罚》。——作者注

注3:原文中这些名字全都是用片假名书写的。日语中外文名通常直接用片假名音译。

注4:Sebastian在日本的少女漫画中常被用作男仆或执事的名字。其来源很可能是源于「阿尔卑斯山的少女」(1974)中的管事Sebastian。——作者注。

MAILER-DAEMON的战栗 (7/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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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信息不透明使国民受害】

小松凪走出派出所大门,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周刊佳音的记者林建。他的采访风格好比鲨鱼,闻到一点血腥味就死死咬住不放,刑警们对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小松凪警戒着问道,

“原来是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反问道,

“哎呀,您今天没跟蓝川刑警一起行动吗?明明平时看上去跟一对搭档一样。“

被说成跟蓝川是一对儿了。小松凪有点开心。但是不能把蓝川递交辞呈去休养的事情传出去,于是她慎重地回答道,

“蓝川他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样啊,真是可惜。对了,话说回来,小松凪刑警,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您负责调查的那起同性恋SM杀人案的搜查本部应该是设在另一个辖区吧。“

“同性恋SM杀人案?你从哪里听来的?“

林微微一笑。

“可不要低估我的情报搜集能力哦。这个事件下期周刊佳音就要见刊了。”

难道是哪个事件相关人员泄露出去的?小松凪不愿相信自己的同僚口风不严。

“比起我的情报来源,您能不能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呢?您来这里的派出所有何贵干?”

我是扇贝,绝对不会开口的扇贝。就算被放到味增汤里煮也绝不松口——小松凪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说道,

“关于调查进展,恕我无可奉告。”

她加速迈步想要离开。

但是她很快又止住了脚步。因为身后林建的一句话。

“——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MAILER-DAEMON。”

小松凪飞快转过身。林脸上的笑容仿佛在夸耀他的胜利。

“看来是真的有这回事啊。犬饲一子,还有客殿仁,这两位在被杀之前都收到过这样的邮件。”

死亡预告邮件的存在是机密,除了凶手、上木荔枝以及警方相关人士之外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荔枝发现客殿仁被害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了派出所里,应该没有时间泄露消息。林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呢?

“这你又是……“

从哪听来的?小松凪本想这样质问他,却发现如果自己这样做,无异于帮他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像是SM同性恋情侣这种边角料让他挖去也就罢了,死亡预告邮件的事情要是被传出去了,是会有重大社会影响的。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小松凪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道,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哦?你不承认吗?”

“什么不承认?我的工作又不是给你们记者爆料。如果想追踪案情进展的话,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新闻发布会。“

然而林没有放弃。他的话又一次击中了小松凪的弱点。

“原来如此,刑警原来不是正义的伙伴。我明白了。”

小松凪有点气愤地问道,

“正义?这与正义有什么关系?”

“这你都想不明白吗?就现在我们说话的当儿,也许就有人收到这封邮件了。那个人看到这封邮件会怎么应对呢?大概会当成骚扰邮件置之不理吧——就像之前两位受害人一样。如果他知道最近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就能够及时通知警方,你们警察也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我说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的话,我们会在发布会上通报的——”

“发布会上通报与否,你一个人能说了算吗?也许你们警察官方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证明死亡预告邮件与连环杀人案之间存在关系,也许他们想在审讯的时候那这个作为证据,也许他们害怕在社会上引起恐慌。总之,他们会出于各种原因隐瞒消息。哼,依我看,他们其实是害怕得罪通信巨头吧。”

小松凪无言以对。林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很可能现实情况就会是这样。

“这个国家的信息不透明,已经使一位无辜的国民受害,未来还不知道要累及多少人。在这件事上,你要是偏袒国家机器,那么你便也是同罪。你的所作所为毫无正义可言。”

林挑衅般的话语对充满正义感的小松凪效果明显。不愧是专业的记者,取材能力细致入微,对每一位刑警的性格都拿捏得十分准确。

看着苦恼不已的小松凪,林缓和下语气说道,

“我说,小松凪小姐。你只要给我透一点口风就行。就一点点,也许某位无辜国民的生命就这样被拯救了。我不会把你的名字写进报导里的。犬饲和客殿都收到了死亡预告邮件,是这样吗?”

小松凪动摇了。她正欲点头。

就在这时。

啪,啪。

不远处响起了掌声。小松凪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原来是之前被派去客殿被害现场调查的花田刑警。他的微笑中看不到笑意。

“OK,OK,到此为止。林先生,你可不要欺负我们部门的新星哦。”

林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又露出了那副追寻真相的记者的认真表情。

“花田先生,说到隐瞒信息,您也是帮凶之一啊。您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也是间接地帮了凶手的忙。”

“哎呀,少来,林先生,要说起帮凶,那你跟我们也是一丘之貉。”

“什么……”

“你想想,你把消息拿到手,不赶快去发推把消息散布出去,反而要等下一期周刊佳音刊载。照你的逻辑,这不就是害人吗?我看啊,你根本不关心什么国民福祉。你眼里除了工作业绩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彼此彼此哈。”

这次换成林无言以对了。趁着这个当口,花田急忙拉着小松凪跑远了。

跑出一段距离,小松凪说道,

“谢谢你帮我解围。“

“没事没事,你不用跟我客套。“

花田环顾了下四周,低声对小松凪说,

“话说我之前听到他说预告邮件的事了。他这是得到消息了?“

“是,我觉得只可能是我们警方内部人员泄露出去的……“

“也不一定。比如之前对犬饲一子被害案的相关人员进行问询之后,也许就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他也说不定。又或者是客殿收到邮件之后把这事告诉了别人,恰好传到了林的耳朵里。都有可能。“

“这样最好……但他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嗯?你怀疑他是凶手?自己制造事件,然后自己搞个大新闻?可怕……“

“不是,呃,其实这种可能性我刚才也在考虑来着。但我觉得更可能是凶手主动联系了林先生,放出了一些消息。“

“犯罪凶手给杂志社记者放消息?有什么需要这样做的理由吗?“

“这我也想不到……果然刚才应该找他仔细问清楚信息来源的。“

“不,我觉得就这样挺好。信息源你问他他也不会老实告诉你的,而且这样一来他听到的传言就坐实了。“

“果然。不过我觉得他说的让我很受冲击……如果发布会上死亡预告邮件的事能公开就好了。”

“这事我们做不了主,不是阿凪你的责任。”

“嗯……我知道,但是……”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连空气都仿佛要变得凝重起来。小松凪连忙改变了话题。

“客殿被害的现场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阿凪你呢?你刚刚是在问询上木荔枝吧?”

小松凪简单复述了一下与上木荔枝的对话。花田半开玩笑道,

“说起来,‘上木荔枝’这个名字最近我们好像遇到了好几次啊。这么频繁地卷入杀人事件中,难道说她才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怎么可能。”

小松凪也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她又意识到,自己对上木荔枝这个人,又何尝有半点了解。

*

果然如林所料,新闻发布会上完全没有提到死亡预告邮件的事。因为死亡预告邮件是犬饲、猫间被害案和客殿被害案之间唯一的联系,所以实际操作中两起案件是按照完全无关的凶杀案进行通报的。

“为什么要隐瞒呢?”

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小松凪质问鱼户警视。

“喂,阿凪,你……”

花田慌忙想要阻止她,但是小松凪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鱼户厌烦地看了一眼小松凪,然后瞥了瞥一警视的桌子。

“是上面的判断。我们只能服从。“

“所以为什么……“

“你想想,死亡预告邮件的事情要是公开了会发生什么。会有那种觉得有趣然后模仿的家伙出现吧。然后收到邮件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成了新闻里连环杀人案的目标,吓得不行。到那时候全国各地的报警电话估计接都接不完,跟案件真正相关的线索就都会被这些垃圾信息给淹没了。“

鱼户说的也有道理,但小松凪还是没有完全想通。

“那么就这样置国民于危险之中吗?也许现在就有人收到预告邮件了呢。”

“你要是能赶快追查到凶手,就不会有其他人受害了。有时间的话赶快去分析案情,别在我这里抱怨。”

说得轻巧。小松凪和鱼户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移开视线。

“阿凪,够了……”

花田想要上来劝解。

这时,田手突然来到三人身边。

“警视,收到esTa的回复了。”

鱼户警视意识到这是避开小松凪视线的绝佳机会。他迅速转向田手。

“怎么样?“

“给客殿发死亡预告邮件的邮箱跟之前给犬饲发邮件的邮箱没有在同一部手机上登陆,说明很可能是凶手事前用假身份跟运营商缔约了多部手机用于发送邮件。这次的发件邮箱的发件记录也只有给客殿的这一封。现在手机已经被切断电源了,无法通过GPS定位。“

“真是谨慎啊,一点痕迹也追踪不到吗?“

一旁的小松凪想到了什么。

“这是否说明我们搜查本部的调查方针与事实有所偏离?凶手似乎就是个无差别杀人狂,而且未来可能还会继续发送死亡预告邮件。也许他还有第三部手机,第三个带有mailer-daemon的邮件地址,甚至更多。我们现在应该让esTa提供所有包含mailer-daemon的邮件地址对应的的名单,然后分析使用记录和缔约者情报,缩小搜查的范围,锁定凶手。“

三人听了小松凪的意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花田首先称赞道,

“如果真的是无差别杀人的话,这个调查方法确实是最有效率的。不愧是阿凪。”

但是鱼户表情严厉地说道,

“esTa真的会给我们提供这些信息吗?”

“至今为止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好好地配合我们调查吗?”

鱼户反驳道,

“那是因为那几个发件地址真的给被害人发过死亡预告邮件,他们才会愿意提供相关的信息。你知道你的提议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esTa要把与案件无关的无辜民众的信息也一并提供给我们警方进行调查。不要以为esTa会为了我们办案就去侵犯客户的通信秘密权。”

“即使如此也值得一试。”

“这倒也是。那你想问就问吧。”

“好。”

小松凪正要把手伸向电话听筒,却被田手阻止了。

“小松凪,你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吧。esTa那边就让我来联系吧。”

“警部您才是工作多得忙不过来吧。这边我来处理就好,您也稍微休息一下。”

田手警部为了填上蓝川离开后留下的空缺,除了职责所在的管理工作之外,还主动负担了一些现场调查的任务。从他脸上的黑眼圈就能看出他最近过的有多辛苦。

但是他坚持道,

“不必了,这段时间一直是我联系的esTa,所以这次理所应当也是我来。而且比起年轻女孩,他们大概更会把我这个中年男人的话更当回事吧。”

年轻女性在职场上常常遭人轻视。小松凪对此深有体会。所以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明白田手是对的,于是她也就不再坚持。

“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小松凪向田手深深地鞠了一躬。田手点点头,回到了自己办公桌旁。小松凪有些担心地目送他离开。

“真是的,蓝川这家伙,现在倒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去了。“

鱼户抱怨道。

小松凪的目光转向窗外。蓝川现在是不是也在望着同一片蓝天呢?

——拜托了,快点归队吧。

小松凪默念道。

很快,田手回来了。

“esTa那边说他们公司内部要先行讨论再做出决定。讨论出结果之后会给我们打电话回来。“

自己的上司帮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除了努力工作争取早日破案之外无以为报。小松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正准备全力以赴开工,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一问,发现对方是esTa,田手便接过了话筒。

“……是,是,这样啊。好的。我们会考虑的。“

他有气无力地挂掉了电话,小松凪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怎么说?“

“很遗憾,他们拒绝提供帮助。“

“怎么会!“

“理由正如警视所言。他们说,如果一定要他们提供名单的话,需要出示法院开具的批准书。“

“不出我所料。“鱼户点了点头,”通信隐私是很敏感的问题。他们说的那种批准书,我觉得法院不一定会批。“

“总之先申请一下试试看吧。“

田手说着,便开始准备材料。

“真的是,哪里的信息都不透明啊……“

话出了口,花田才意识到不对。果然,鱼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忙闭上了嘴。

——这个国家对信息的隐瞒,已经使一位无辜的国民受害,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累及多少人。

林的话语回荡在小松凪的脑海里。

结果直到最后,法院的批准书也没能申请下来。

*

客殿仁的葬礼上。

荔枝戴着之前别人送给她的假发,混在了人群之中。顶着一头红毛出席葬礼不太合适,她想。

她正闭目倾听着僧侣们做法事诵经,心中默默为客殿祈求冥福。突然——实在是过于突然地,她的假发被人拽了下来。红色的秀发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荔枝惊讶地睁开了双眼。

一位面似般若的中年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大家看见了吗?”她说。

僧侣们震惊得忘记了诵经。

中年女人的声音划过安静的空气。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不是那种配得上做仁的朋友的人。所以我就试着拉了下你的头发。哈!果然是假发。”

荔枝保持着正坐的姿势道,

“……了不起的洞察力。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哪位?在场的这么多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不知道我是谁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头发跟猪血一个色儿。“

“我叫上木荔枝,是客殿仁先生的‘朋友’。“

“哟,不巧,没有我的承认,没有人可以自称是仁的朋友。“

“这样啊……那我猜您就是仁先生的母亲兰女士吧。”

说话跟唱戏似的。

“能不能不要用‘仁先生’来称呼我儿子?被卖春女直接叫名字,我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兰的怒气直冲云霄,但荔枝之心如明镜止水,事来随应。

“哎呀呀,葬礼还没结束,两位就先消消气,不要吵了。”

花田刑警从旁劝解道。考虑到凶手很可能也会来参加葬礼,他便和小松凪一起前来侦察情况。

但显然他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无能的警察给我滚一边去!”

花田哑然。兰继续怒视着荔枝。

“仁最近之所以时常晚归,就是因为去找你了吧!是你把仁带上了邪路。他的死大概也是因为惹上了坏人,被人欺负。都是你的错!把仁还给我!”

说着,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正在会场出口监视的小松凪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清脆的耳光扇在了荔枝的右侧脸颊上。

啪。耳光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之中。

她故意没有避开。

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点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荔枝把脸转回正面,直视着兰的双眼道,

“这个耳光,是对疏忽大意,让‘朋友’不幸罹难的我自己的惩罚。这是我应得的。我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会抓住杀害客殿仁的凶手,即使穷尽所有手段。”

兰皱了皱眉。

“就凭你?就想抓住凶手?你连警察都不是,少在这里口出狂言。”

“就凭我是侦探。”

“侦探?”

兰放声大笑。

“侦探!大家听见没有,她说他是侦探!你个小姑娘,别在这儿现眼了。”

如同舞台剧一般的笑声在会场内回响着。荔枝没有回嘴。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小松凪看到了荔枝的决心。

MAILER-DAEMON的战栗 (6/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豆瓣日记:https://www.douban.com/note/693803846/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文基于兴趣并以学术交流目的,禁止转载、禁止盈利性使用。如果喜欢本书,请购买正版支持作者:https://www.amazon.co.jp/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講談社ノベルス-早坂-吝/dp/4065131367/ref=tmm_pap_swatch_0?_encoding=UTF8&qid=1583200990&sr=8-7

第四章 · 【小松凪的挑战书】

首先横亘在侦探上木荔枝面前的难题,是辖区派出所的熊田刑警。这个浑身毛乎乎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何一见面便认定出现在现场的荔枝就是凶手。

“所——以——说,都已经解释过了,我是看到他邮件内容只发过来一半,觉得不对劲,给他打电话又只听到奇怪的喘气声,觉得他有危险,才从家里跑来现场的。”

“小姑娘,你这借口编得不行啊。从常识上来讲,邮件只发一半难道不一般是发邮件的人操作失误吗?你为啥还专门打电话去问?很可疑啊。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跟在他后面,趁着他走小路的机会杀掉他,然后想报警洗脱嫌疑?”

“这我也说过了,是因为有杀人预告邮件……”

“杀人预告?那就是一般的骚扰邮件吧。啊,我明白了,这个骚扰邮件也是你发的吧?”

“凶手接电话的之后的喘气声我都录下来了!”

“那也是你自导自演!”

“太过分了!你不赶快去调查凶手也就算了,竟然怀疑起我这样的勤恳工作的无辜市民。”

“援交算哪门子正经工作啊!”

“啊,你这是歧视!我反对——“

两人正在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之时,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熊田正在气头上,向着门怒吼道,

“进来!“

门慢慢地打开了,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女性有点畏缩地向屋里打量着。

“请问……您在问询的这位是上木荔枝小姐吗?“

“哈?你谁啊?“

熊田威吓道。对方似乎被吓得全身震了一下,然后匆忙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熊田。

“我,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小松凪。请多多关照。”

荔枝这才认出她来。啊,原来是小松凪。两人之前打过很多次交道,但荔枝愣是没能记住对方的脸。

听到“搜查一课”这四个字,熊田仿佛被施了某种魔法一般,态度瞬间变了。

“一、一课的刑警小姐怎么突然大驾光临敝所……”

小松凪有点语无伦次地答道,

“我、我是奉搜查本部的命令,来这里调查一件连续杀人事件。考虑到本案与连续杀人事件可能存在的关联性,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一下上木荔枝小姐。”

“原来是这样。请便请便,她就交给您了。”

“诶?我看您还在问询过程中……”

“不不不,当然是要让一课优先了。来来来,您不用跟我客气。顺便一提,我叫熊田,非常抱歉身上没有带名片。大家都叫我‘毛熊’,您也这么叫就行。***派出所的熊田。那我就失礼了。……快,走了。”

熊田拉着一旁负责书记的年轻刑警迅速消失在门外。小松凪见过好多想攀关系升进搜查一课的刑警,但是表现得这么露骨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目瞪口呆地目送熊田离开。荔枝趁机盯住了她的脸仔细观察。过了一会儿,小松凪似乎终于回忆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于是拉开椅子坐在了荔枝对面。两人的眼神交汇。

“呃……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呀,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努力记住你的脸。”

“诶,我们明明见过这么多次了,你还没记住吗?”

“这不是次数的问题,而是频率的问题。如果不能定期见面的话果然还是……比起这个,我还要多谢你刚才帮我解围。那个刑警先生似乎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了。”

面对荔枝的微笑,小松凪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我可没有帮你的意思。”

荔枝从她的话中嗅出了一丝敌意。稍微想了想,她大概回想到了这股敌意的来源。

难道她还在为上次的事件生气?

先这样问问看好了。

“今天蓝川先生没和你一起来吗?”

小松凪的表情一下失落了起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蓝川先生来不了了……他是……他要休长假了……”

荔枝敏锐地问道。

“你说他怎么了?他又肾虚了?”

“不是,他说他要辞职!连辞呈都递上去了,还是长官好说歹说,才劝得他答应先休长假考虑一下……

“诶?辞职是什么情况……“

荔枝有些吃惊。小松凪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她。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我也是刚听说的啊,怎么可能知道。”

“你少唬我!肯定是因为上次他父母的事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上木荔枝这才想起来。不过还是说不通。

“啥,就因为上次那事?那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啊——“

小松凪一把抓过荔枝的衣领。荔枝完全没想到小松凪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任由她把自己拉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的面孔鲜明地印在了荔枝脑中。好,这下忘不掉了。

“就是因为你这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蓝川他……蓝川他才……“

荔枝有点生气,顶了回去。

“什么叫‘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事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啊!而且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就算是对蓝川来讲,这事不也是跟别人的事没什么两样了啊。“

“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是你要玩什么侦探游戏,把残酷的真相挖掘出来摆在我们面前,还说自己以此为乐。可你考虑没考虑过蓝川先生的心情?“

小松凪匀了匀气息,继续道,

“你一直是这样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是你坐在旁观者的位子上,就当真没有一丁点负罪感吗?侦探就了不起吗?“

“对,名侦探就是了不起。“

两人互不相让,视线有如利剑一般交错。

最终,小松凪打破了沉默。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来接受我的挑战。“

“挑战?“

“对,挑战的内容,就是我现在正在调查的这桩杀人案。你这个名侦探能否看穿凶手的杀人手法呢?当然,我们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

为了免除自己怠工的嫌疑,小松凪又补充道,

“我这只是为了考较你的推理能力而已。你既然自称名侦探,这对你来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

“只要你给我充足且准确的信息。”

“那是自然。当然,其中可能掺杂了一些我自己对被害人内心活动的揣测。”

“但是既然是杀人事件,那在电视上应该已经播过了吧。我不记得我看没看到过相关的新闻,但是万一看过的话,岂不是对你不公平?”

“新闻里没有涉及案件的核心内容。而且像是被害人姓名、住址之类的信息也没有公开,所以应该没有影响。”

“这样啊。那么这个挑战我就接下了。”

于是小松凪把OL被害案件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给荔枝讲了一遍(基本与第二章相同)。

讲完后,荔枝立即道,

“好,我明白了。“

“诶?这么快?“

看着小松凪半信半疑的神情,荔枝向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突破口有三个:首先,为什么被害人回家之前要买酒心巧克力;其次,为什么被害人对楼里严禁饲养宠物的告示视而不见;最后,为什么被害人不把壁橱里的靴子放在外面的鞋柜上?”

小松凪垂下了视线。

“虽然很不甘心承认这一点,但是看起来似乎你已经猜中了。那么请说出你的解答吧。”

“首先来讲,狗是绝对不能吃酒心巧克力的。绝对不能。因为酒精和巧克力对狗来说都是剧毒。被害人难道不具备这样的常识吗?综合其他线索以及不合常理的现场情况来考虑,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另有玄机。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双放在橱柜里的靴子。既然这双靴子不是放在鞋柜上,而是放在壁橱里,那就说明被害人平常不会把它穿出门。那么什么样的靴子是用来在室内穿的呢?正巧我自己就有这么一双。我想被害人那双靴子的用途应该跟我的一样,用作性爱玩具使用。靴子一般是S系女王穿的。为了在踩踏对方私处的时候防止细菌以及真菌感染,所以特意与其他穿出门的鞋分开放置——我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事情就很明朗了——啊,不好意思,你们好像已经调查清楚真相了对吧。被害人的所谓“狗”并不是狗这种动物,而是犬奴隶——也就是M奴隶。这位外表不起眼的孤独的OL,在家里其实是一位SM女王。所以她才会对楼里张贴的告示视而不见,因为她养的“狗”并不是真正的狗。

“也就是说,密室里的一人一狗,实际上是女王和奴隶两个人。其中一人被杀,那凶手只能是另一个人了。亦即,凶手正是对女王起了反心的M奴隶——”

小松凪垂下的双眼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然而这并没有逃脱荔枝的视线。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不。你刚刚提到你在调查一起‘连续杀人事件‘,对吧?所谓’连续‘是指什么呢?说的是OL和客殿先生两人吗?不,不是的。

“客殿先生的案子还处于辖区派出所调查取证的阶段。比如我刚才就在接受熊田的问讯,在你到来之前没有搜查一课刑警的参与,所以我认为,这个案子应该还没有在搜查本部立案。尤其是,那位熊田警官似乎对你毫无印象。如果客殿先生的案子在搜查本部立了案的话,搜查一课理应先行与辖区派出所的刑警举行会议、分析案情。小松凪你一名年轻的女警官,在搜查一课一群大汉中间应该是很醒目的,更不要提那个熊田做梦都想进搜查一课了。如果你们在一起开过会的话,他怎么可能对你毫无印象呢?所以客殿先生被杀的案件应该还没有在搜查本部立案。

“那么所谓‘连续杀人事件’的‘连续’指的是什么呢?既然是连续杀人案件,那么被害人至少应该有两人。一位是女王大人,那另一位呢?登场人物中,除了女王,就只剩下奴隶一个了。

“没错。凶手在女王回家之前便来到了五零五号公寓,杀死了奴隶,并把尸体藏到了阳台上。整个过程中女王都没有打开过窗帘,所以看不到阳台的情况。不过凶手完全可以把尸体藏在诸如洗衣机后面的角落,所以就算她拉开窗帘也没法发现尸体。凶手就这样杀死了奴隶并把她的尸体藏了起来,然后就在家里等待女王的归来。

“那么为什么女王大人到家后没有意识到凶手的存在呢?请回忆一下,提及她的‘狗’的时候,女王用的是‘黑色的身影‘一词。现实中有黑色的狗,但人怎么会是黑色的呢?难道是黑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女王一眼应该就能察觉到屋子里的不是自己的‘狗’,而是一个陌生人。

“既然如此,答案只有一个了。奴隶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她身穿SM用的那种包裹全身的黑色乳胶衣。凶手在杀死奴隶之后,便把这身乳胶衣从奴隶身上脱下,自己穿了上去。这是为了隐藏身份,防止女王大人警觉。其实凶手还有一些其他选择,比如躲到壁橱里,伺机偷袭女王。但是这样一来,女王一开门就会注意到屋子奴隶不见了,便会警觉起来,所以自己穿上乳胶衣装做奴隶这种办法是最保险的……应该没错。”

荔枝的声音稍稍有些不太自信。

“说实话,杀了人之后还把死者穿着的乳胶衣扒下来自己穿上,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不过根据已知的条件,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小松凪抬起头,小声叹了一口气。

“回答正确。”

“整起事件在现场勘察的警察看来应该算不上什么谜团吧。你这是为了考较我,才故意改变叙述方式,把案件加工成一起不可能犯罪事件讲给我听。当然,对于被杀害的女王大人来说,整件事确实是个谜也说不定。”

“真是遗憾。我本来想着,如果能够用这起事件问倒你,你也就没有资格自称名侦探了。这样一来,蓝川的心结应该也能解开吧……”

原来是这样,小松凪是因为这个才向我提出挑战的。

但是这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关于蓝川父母的那起事件,我的推理正确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蓝川被我的推理说服了。只要这点不改变,你做再多也是毫无意义的。”

“确实……“

小松凪无力地垂下了头。

可是很快她又站起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上木小姐,拜托了。请帮帮蓝川。如果这样放着他不管的话,蓝川的人生就毁了。“

“三十八岁的大叔还没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

“现在只有上木小姐能拯救他了。“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最终来讲是这样没错,但是像他这样在人生道路上迷失了自我的人,想要重回正轨,必须有人给他指明道路。虽然这样说很不甘心,但是这个引路人除了上木小姐,别无他选。”

小松凪的死缠烂打,让上木荔枝也没了办法。

“好吧好吧,这事等我离开这儿之后咱们再说。”

小松凪的眼中放出了光彩。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比起这个,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把重点放在连续杀人案上?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案子吧?我也想为客殿报仇。“

“啊,是这样没错。那么关于连续杀人案……“

“首先,关于那个被害的M奴隶。这人什么来历?叫什么?跟女王是怎么认识的?“

“她叫猫间美绪,二十四岁,女性。“

“是女的?那这两个人是同性恋?“

“大概是吧。两个人一年前通过SM相关的论坛相识,见面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了同居生活。猫间是成人漫画家,创作的内容基本上也是跟她本人的性癖好相关的内容。“

小松凪言辞有些闪烁。荔枝单刀直入地问道,

“就是画百合SM本子的?“

“百,百合是什么?“

“你可以姑且理解成女同性恋。“

“啊……虽说是SM主题,但基本都是男女之间的SM漫画,不是女同之间的SM。“

“也是,毕竟百合漫画卖不出去啊。“

“是,是这样的吗?“

“具体是些什么样的情节的漫画呢?“

“我读到的基本讲的都是被S男抢走妻子的丈夫苦练SM技巧,最后把妻子又夺了回来,这样的故事……“

“哦……听着像是NTR类的,但又稍微有些不同。“

“……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啊!赶紧回到正题上来。“

小松凪清了清嗓子。

“总之,这位猫间美绪小姐生前会不定期在两个商业杂志上连载成人漫画。但是由于报酬很低,所以她实际上是处于被犬饲一子——也就是女王——养着的状态。这是我们警方的推测。“

“被S养着的M奴隶……正常来讲不是应该是反过来的吗?“

“就是这样复杂的关系。”

“话说回来,既然猫间是女性,那也就是说,凶手也是女性咯?不然的话穿上紧身胶衣,身材会差很多吧。”

“我们警方也是这样认为的。”

“猫间的三围数据有吗?”

“95,60,90。”

“嗯……身材不错嘛。虽说比我还差一点。这样一来就能排除所有贫乳女性的嫌疑了吧。”

荔枝说着,看了看对面小松凪的胸口。注意到她的视线,小松凪愤慨道,

“你不要一边这样说一边看着我这边啊。”

“啊,我可完全没有在暗示什么哦。对了,那身紧身衣还留在现场吗?凶手应该是穿过的吧?还是说被一起带走了?”

“应该是带走了吧。不然我们提取一下内侧的DNA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凶手会带走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吧。”

“说的是。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是怎么还原出凶手脱下猫间的胶衣自己穿上的过程的呢?明明胶衣都不在现场。”

“我们在壁橱里找到了另外几件紧身胶衣。但是对比受害者的订单记录,我们发现少了一件。再加上猫间的尸体是全裸的,头发粘在一起,综合这些情况,我们才还原了那段过程。”

“原来如此。”

荔枝又问起了邮件的话题。

“犬饲的事件和客殿被害的事件之间的共同点,在于她们在被害前都收到了死亡预告邮件吧?你刚才提到来着。”

“是的。我们在发现犬饲手机里的邮件后,便向esTa公司提出了调查要求。结果对方提供的发件人发件记录中只有一封邮件,就是给犬饲的这封。”

“看来这封死亡预告确实只是针对犬饲一人,而非大范围随机发送的。这封邮件与犬饲被害事件之间的关联性基本板上钉钉了。”

“没错。”

“缔约人是谁?”

“对方跟esTa缔约时用的是假身份,没法追查。”

“你们警察不是可以要求通信公司利用GPS定位手机的位置吗?监控滥用的问题,最近不是还炒得挺火的。”

“我们要求过了,但是对方手机关机,定位不到。”

“据说就算关机,手机也能发出微弱的信号,所以也能定位到的。”

“是这样的吗?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技术原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好吧,就算这是真的,只要把电池扣下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定位了吧。总之是查不到位置是吧。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没事。总之我们还在对发件人的信息进行调查,结果这时又发生了客殿先生被害的案件。犬饲小姐和客殿先生,二人收到了相同内容的杀人预告邮件。从这点出发,我们认为这两起案件应当是同一凶手所为。”

“我同意。”

荔枝扶额思考了片刻,问道,

“猫间没有收到杀人预告邮件吗?“

“没有。考虑到被删除的可能性,我们还拜托了技术班复原了手机里的数据,但是最终也没有任何发现。“

“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起初并没有计划杀死猫间,猫间的存在对于凶手来说是个意外。”

“犬饲公寓的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的原计划是在犬饲回家之前先行潜入她家埋伏,结果没想到猫间小姐也在屋子里,不得已临时改变计划,先杀死了猫间小姐。”

“原来如此。”

“顺便一提,犬饲小姐和客殿先生收到的邮件来自不同的发件人。虽然邮箱地址中都包含‘mailer-daemon’一词,也都是esTa公司的邮箱,但具体的地址是不一样的。“

“难道凶手中途换了邮箱?不对,也许凶手在轮流使用好几部假身份缔约的手机?“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在向esTa求证,不过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样更不利于我们警察追踪定位。“

“但是为什么要用运营商缔约的手机邮箱呢?明明注册个普通的免费邮箱就好,你们也查不到【注1】。“

“因为从普通免费邮箱向手机邮箱发送邮件时,手机邮箱会自动判定此邮件为垃圾邮件,被害人就不一定能收到新邮件提示。凶手可能是考虑到这一点,为了保证被害人能够看到死亡预告邮件,才特地选择手机邮箱来发信。“

“啊,确实有可能是这样。“

荔枝把话题转向另一个疑点。

“说起来,犬饲和客殿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还在使用X-phone公司的功能机。凶手是看准了他们都是X-phone用户这一点下的手,还是看准他们都在使用功能机这一点才选上他们两个人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偶然?你们搜查本部怎么看?“

“这……就是说凶手是根据手机型号而非被害人本身特点来选择目标的?你是在暗示这是无差别杀人事件吗?……搜查本部他们目前的调查重点还放在寻找同时有杀害二人的动机的人上面,因为若非如此就很难解释凶手是如何得知两人的信箱地址的。“

“先不考虑邮箱地址的问题,我想听听小松凪你个人的看法。你觉得这是无差别杀人,还是同时有杀害两人动机的人作的案呢?就凭直觉。“

小松凪慎重道,

“我的话……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不代表搜查本部……我认为这是一起无差别杀人案件。而且如果不能很快解决的话,未来还会出现更多受害者。”

“你的直觉应该没错,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真的是无差别杀人吗?在作案之前还给被害人发死亡预告邮件……这个案子不简单。”

小松凪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要不是的话最好。那你们对被害人社会关系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犬饲和客殿先生之间有什么接点吗?”

“我们努力调查了,但目前还没有进展……”

“那就换个问题吧。单就犬饲的事件而言,有没有找到比较有嫌疑的人物?”

“之前的问题篇提到过,犬饲小姐在公司里处于被孤立的状态,所以就算说部门内所有同事都对她抱有敌意也不为过。不过这种敌意究竟是否能发展成杀意,而且是上门杀死两个人这样强烈的杀意,对此我们是很怀疑的。”

“嗯……如果有同事觉得被她瞧不起,起了复仇之心,那也还说得过去吧……”

“不过确实有一位社员引起了我们搜查本部的注意,就是之前问题篇登场的池上英二,二十八岁,男性,向犬饲表白的那个帅哥。”

“哦,那个表白的惩罚游戏。”

“不,他本人矢口否认,说他是真的表白,不是惩罚游戏。”

“诶?那么那张便笺是其他嫉妒犬饲的OL同事放的?看她被帅哥表白不爽?”

“应该是这样。池上是我们问他的时候才知道有便笺这回事的。他知道后非常生气。”

“遇上这种事是个人都会生气吧。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呢。本身帅哥会喜欢上在公司里被孤立的OL,这种事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啊,尤其是犬饲本身长得也不好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你这是偏见……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我们负责问询的警官也问了类似的问题,而他的回答躲躲闪闪的,语无伦次。看他那样子,我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啊,对了,你讲案情的时候提到了,犬饲离开公司回家的时候在办公室门口还撞见池上来着。这么一来他就来不及预先潜入犬饲的公寓埋伏并杀死猫间了。”

“其实他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警也是他报的。”

“啥?他为什么会跑去犬饲的公寓?”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因为表白没有收到回应,他那天下班后就急急忙忙想去追犬饲小姐,但是犬饲小姐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理他,所以他只好偷偷尾随犬饲,坐电车来到了她公寓楼门口,并且看到了她从报箱里取出邮件的一幕,从而知道了她的房间号码。他在公寓楼门口逡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上了楼,来到五零五号公寓门前,摁响了门铃。但是摁了几次屋里都没有反应,于是他拧了拧门把手,结果发现房门根本就没锁。他走进房间,在浴室里发现了犬饲的尸体,便急忙跑到走廊打电话报了警。直到警察到现场之前他都没发现阳台上猫间的尸体。”

“呃,什么啊,这不是就是个跟踪狂吗……太可疑了。就决定凶手是他了。”

“就算他本人不是,他也很可能目击到了凶手离开的场景,所以我们已经把他列为了重点调查对象。”

“啊,说到猫间,我们一直觉得她只是附带着被杀掉的,但事实果真如此吗?会不会她才是主要目标?有没有人有相关的动机?”

“猫间小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窝在犬饲小姐的公寓里画漫画,跟外部世界基本没什么交流。惟二有联系的大概也就是供稿的两个杂志的编辑了,但她跟他们近期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

说到这里,小松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话说为什么一直是上木小姐你在问问题啊?明明我才是警察,该轮到我问了。“

“好吧,请。“

“你和客殿先生的,呃,那个,援助交际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月之前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通过熟人介绍?”

“是搭讪啦,搭讪。在车站附近。”

“是客殿先……”

“是我啦。”

荔枝指了指自己。

“‘小伙子,要不要来试试援交啊‘,这样。“

“这……这也算搭讪吗……“

“咦,不算吗?那算什么?强上?“

“……随便了。那你们认识之后大概多久见一次面呢?“

“他个大学生又没什么钱,每周五万他肯定负担不起。所以基本是我这边偶尔有空的时候会约他,没有定期。到现在他总共来过四次……不对,五次吧。“

“客殿先生身上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人际关系上的问题呢?“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人际关系上的问题了,不过他确实跟我抱怨过,说他妈管他管得太死,所以他想早点离开家独立生活。“

“根据我们的背景调查,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交通事故离世了,所以这将近二十年事件他都一直跟他演舞台剧的母亲客殿兰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就是这个原因,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管是考学、找工作、加社团,乃至买手机,他妈妈都要干涉。之所以还在用功能机,好像也是因为他妈觉得有电话和短信功能就够了。“

“这确实有点……不过也是出于母爱吧。可能他父亲的突然离世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强了。”

之后小松凪又问了几个问题,并把上木荔枝录下的疑似凶手的喘息声拷贝了一份,便结束了问询。

她临走之前对熊田交代了几句。上木荔枝这才重获自由。

注1:电话邮箱和普通邮箱不同。电话邮箱地址格式一般为“mailaddress@docomo.ne.jp”(这里提供邮箱服务的是docomo),由docomo,softbank等运营商提供邮箱服务。其特点是作为发件地址时邮件很少被收件邮箱当作垃圾邮件处理,但只能通过手机登录。注册需要与运营商缔约。而普通邮箱地址格式一般为“mailaddress@gmail.com”(这里提供邮箱服务的是google)。普通邮箱可以随意注册,注册一般不用花钱,手续也很简便。

MAILER-DAEMON的战栗 (5/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豆瓣日记:https://www.douban.com/note/692555803/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文基于兴趣并以学术交流目的,禁止转载、禁止盈利性使用。如果喜欢本书,请购买正版支持作者:https://www.amazon.co.jp/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講談社ノベルス-早坂-吝/dp/4065131367/ref=tmm_pap_swatch_0?_encoding=UTF8&qid=1583200990&sr=8-7

第三章 · 【凶手的气息】

——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MAILER-DAEMON——

“对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我最近收到了这样一封邮件。”

客殿仁边说边掏出了X-phone的翻盖手机,找出那封邮件,递给上木荔枝。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懂得讨女孩子开心的技巧,所以故意装腔作势用上了“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这样的说法。这种缺乏自信的心理状态,可能也与他一米五的身高有关。

不过上木荔枝其实并不这样认为。聊天本来就是两个人共同参与的行为。如果发展成尬聊,本质上是双方共同的责任。上木荔枝绝不是无趣的人。

所以虽然她一看就感觉只是封骚扰邮件,可还是装出很惊奇的样子说道,

“呀!——这是什么啊,‘死期’?好可怕!这不是跟那个‘鬼来电’一样吗?”

“‘鬼来电’?好像听说过。”

“是秋元康的小说,后来还被改编成电影来着。”

“秋元康?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就是AKB48那个制作人。“

“对对对,就是他。他还写小说啊?“

“是啊,他以前有一段时间专门写改编电影的小说的。‘鬼来电’就是这时候写的,情节大概是有人收到死亡预告短信或者电话,然后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死掉了,这样的故事。“

“跟这封邮件差不多呢。所以电影里那些邮件是人发的吗?“

“不是,是幽灵。”

“什么嘛。”

“恐怖小说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套路啦。不过说起来,那本‘鬼来电‘是什么时候写的来着?“

“我查查。”

客殿按了几下手机,突然皱了皱眉。

“差点忘了,我这个翻盖手机上不了维基百科。”

“所以你倒是赶快换成智能机啊。”

说起来让人有点意外,不过荔枝有很多朋友都还在用功能机。这些人大多也不太上网。像是蓝川就搞不懂怎么用推特。——这么一想,好像最近蓝川都没有来过了,荔枝稍微感到有些寂寞。

她掏出自己的智能机搜了搜。

“一卷是2003年发售的。2003年手机还是新鲜事物,所以在当时这本书可以说是紧随时代潮流,以高科技为题材的作品。不过放到现在来看就没什么意思了。现在年轻人都用上LINE了。秋元老师能在当时写出这样的作品很厉害,但是现实中发这种邮件的人可就很没品了。所以你不用害怕,没事的!“

“邮件的语气很吓人啊。不过你说没事的话应该就没事吧。“

“啥,你还真害怕了?“

“是有点怕来着。万一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杀人预告信的话该怎么办呢?”

“你有跟谁结仇吗?”

“没有吧……”

“反正客殿先生长得这么人畜无害,看着也不像是会被人记仇的类型。”

“这说的也太过分了吧……”

客殿有点害羞地骚了搔头。可是荔枝很快又改口道,

“不过有些时候可能自己无意之间就把人给得罪了,所以这事也不好说啊。要不调查调查?手机借我一下。”

客殿把手机交给了荔枝。

“MAILER-DAEMON——邮件发件失败时收到的错误提示的发件人。当然你收到的这条显然不是错误信息,所以肯定是实际存在的发件人在假借MAILER-DAEMON的名义给你发信。”

“是啊,我记得以前给朋友发邮件结果发错地址,提示邮件发送失败的自动回复就是MAILER-DAEMON发出的。”

“没错没错。不过现在大家都不怎么手动输入邮箱地址了,所以MAILER-DAEMON的出场频率也降低了。”

“但是为什么要假借MAILER-DAEMON的名义来发信呢?DAEMON好像跟恶魔的英文单词DEMON有点像。”

“DEMON是DEMON,DAEMON是DAEMON,不一样的。DAEMON原本的意思是处于神与人之间位置的守护神。当初给程序取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它充当的是发件人与收件人之间的信使的角色。”

“去掉一个A,守护神就变成了恶魔啊。”

“两个词都来源于希腊语δαίμων。古希腊人把灵魂类的东西统称作δαίμων,不问是善是恶,后来才分开的。”

“诶,原来是这样啊,荔枝小姐懂的可真多。”

“那当然,我这么聪明。”

发件人的地址栏写的是一个包含mailer-daemon这个词的esTa公司的邮箱。

“究竟是守护神还是恶魔呢?要不给他回个信试试?”

“别,我觉得还是不理它比较好。”

“是吗?真没劲。”

不过,就算回信了对方大概也不会再回复吧。

荔枝又看了看发信时间。正好是一周前。

“喂,‘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这说的不是今天吗?”

“诶,还真是。收到邮件当天我还吓得不行,没想到到日子了反而没感觉了。”

“没事吧?话说,要不要做?”

“嗯?怎么突然就……”

“按时射精是男人情绪调控的关键哟。”

“啊,啊啊,那来吧!”

“注意别太激动,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哦。”

当然,荔枝对此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客殿才二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而且他的动作真的很温柔,仿佛上木荔枝是玻璃做的一般,轻举轻放。

上木荔枝是一名十八岁的女高中生。她住在高级公寓“彩虹树”的七零七号房。她在这个房间里接待长期援交客户,客殿仁便是其中一人。

他是一名大学生,每到周末回家前就会来荔枝的公寓“做客”。不过,他从未在此留宿过夜。这是因为他和舞台剧演员母亲住在一起,而他的母亲控制欲很强。

今天他一如既往在晚上八点左右准备离开。

送他出门时,上木荔枝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于是她提议道,

“我送你到车站吧。”

但是客殿软弱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

没想到,这一笑竟成了永别。

*

几分钟之后,荔枝忽然发现客殿把伞忘在了自家门口。他上午来的时候梅雨还在下,但是下午雨就停了,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起来把伞拿走。荔枝也忘记提醒他来着。

她拿出手机,给客殿发了个邮件。因为他用的还是功能机,所以不能通过LINE联系到他。过去LINE好像还有对应功能机的服务,但现在已经取消了。

——你把伞忘在我家了。要回来取吗?还是说等到下次你来的时候再拿走?——

“伞”用的是输入法里自带的颜文字。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等号是什么意思?是说伞吗?不好意思现在就回——“

荔枝歪了歪头。“等号是什么意思”?她才想问,邮件里哪里有提等号了?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他还在用功能机……

一个疑问解开,新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

为什么邮件写到“回“字就戛然而止了呢?

如果是平时,上木荔枝可能只会把这当作客殿的操作失误而已。

但是想想那封杀人预告邮件……

也许情况是这样的。客殿正打着字,突然被凶手袭击,为了向荔枝求救,直接把邮件发了过来,暗示向她求救。荔枝脑补出了这样的场景。

她开始担心了。于是她给客殿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他怎么还不接电话……

啊,通了。

“客殿先生?”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听筒不断重复着奇怪的声音。

“哈——呀——

哈——呀——“

是喘气声吗?难道是客殿痛苦的喘息?

荔枝再次向对方喊话。

“你还好吗?”

哈——呀——

这时荔枝终于察觉到了。

这不是客殿的喘气声。他在床上不是这样喘的。

电话那头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拿起客殿的手机接了电话,却只是发出粗重的喘息,保持着沉默。

荔枝战栗起来。

“什么人?是谁在接电话?”

她摁下录音键,然后向对方问道。

然而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几秒后,对方挂了电话。

荔枝迅速把手机揣进兜里,穿上运动鞋,跑到了走廊电梯间前。

电梯快点来啊!

电梯过了一会才到。荔枝坐着电梯下楼,然后径直跑出公寓大门,踏上了夜色笼罩的街。

从回信时间推算,客殿这个时候还应该在去车站的路上。所以他应该是一边走路一边打字的时候被人袭击的,这点可以肯定。至于袭击者是不是那个发邮件的MAILER-DAEMON,还不好说……

果然我的直觉没错。当时明明应该坚持把他送到车站的。客殿先生,你可务必要平安无事啊!让我再看看你弱气的笑容吧……

终于,气喘吁吁的她,在车站商业街旁的一条小巷中,看到了一个倒下的身影。

她顿了顿,然后向那个身影慢慢靠近。

什么……不,是谁,谁倒在那里……背后那个是……是菜刀柄……衬衫后背都被血浸透了……

“客殿先生!”

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客殿。菜刀直插他的后心,他的手机掉在了他脑袋旁边。

荔枝把了把脉。看来是来晚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冲动,冷静而细致地观察着四周。

一件雨衣落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雨衣上全是血。凶手很可能是为了防止血溅到身上,所以在作案时拿这件雨衣挡在身前。但雨衣留在现场,凶手却早已不知所踪。

对过去的荔枝来说,侦探行为不过是一种消遣。但从客殿被杀害的一刻起,她心中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绝不会让你逃脱。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捉住你,凶手。

MAILER-DAEMON的战栗 (4/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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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密室、OL与狗】

犬饲一子很孤独。

二十五岁的她就职于一家商业公司。公司内以两位老员工为首,所有OL分成了两个派系,明争暗斗。当犬饲还是新人时,两个派系都试图拉拢过她。但是她因为怕麻烦,便极力远离各种争斗,结果不知不觉中,她反而被双方同时孤立了。

学生时代的好友,毕业之后也很快断了联系。

为了这个工作,她离开家乡来到东京,所以家人也不在身边。

当然,也没有男友。

陪伴她的,只有她在公寓里养的狗。

那一天中午,她如往常一般来到被高楼大厦环绕的公园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打开便当盒,准备吃午餐。

这是,包里突然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她打开包,掏出那部X-phone公司的翻盖机,摁掉了信息提示。

日本有三大电信运营商。

其中,占有率处于绝对领先地位的是esTa。esTa是一家德国公司,之前一直在欧洲开展业务,本世纪初才通过收购的方式登陆日本。

排在第二的是X-phone。这家运营商的发端可以从八十年代手机刚出现的时候说起,并且一直到现在都从未改过名,给人一种老字号的感觉。

排名第三的是Sorara。Sorara的社长很年轻,之前从事互联网商务,短短数年之间便收购了几家运营商,合并成了这家新企业。

犬饲之所以还在用X-phone的老款功能机,倒不是因为对X-phone这家企业有多忠诚。只要不是esTa,她都无所谓。

esTa由于是外资企业,早年在日本手机业界不太吃得开,便索性放弃了功能机市场,专攻智能手机。“智能机,就选esTa”的宣传大获成功,在智能机一统江山的如今,esTa已经牢牢占据了手机业界的头号交椅。两个主要竞争对手X-phone与Sorara的营销额加在一起,也才刚刚与esTa持平。

但是这对还在使用功能机的犬饲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翻盖功能机如今市场份额已经萎缩到不足两成。但是犬饲还完全没有换智能机的想法。

理由极为单纯。她平时基本不用手机,一般也就是打打电话发发邮件。甚至这两项最基本的功能她都很少用到。

以前她还有偶尔刷推特的习惯。但是现在这个手机不支持推特,她就再也没登陆过了。据说功能机也有办法上推特,网上还有教程,但是犬饲觉得很麻烦,所以也没去细查。

所以对于她这样的用户来说,智能机的套餐费用完全是不必要的支出。

她打开仿佛上个时代遗物的翻盖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一封新邮件。

收件箱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各种垃圾广告,剩下百分之五也基本上是与在老家的母亲以及与公司同事业务交流的通信。这一次是哪种呢?她点开新邮件。

——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MAILER-DAEMON——

邮件内容很短,犬饲却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这完全不像是在手机邮件里应该出现的内容。

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

反应过来之后,她瞬间感觉十分恶心。

骚扰邮件吗?

但是骚扰邮件一般不都是诸如“恭喜您中了XX一等奖”“要试试一夜情吗”这种骗人点进钓鱼网站的内容吗?犬饲从没听说过这种威胁式的骚扰邮件。随机转发这种邮件给不认识的人,对发件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么说,难道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MAILER-DAEMON……信箱DEMON,是信箱恶魔的意思吗?发件人的昵称是这个吧。起的什么鬼名字,是不是漫画看多看傻了。

发件人使用的是一个包含mailer-daemon这个词的esTa公司的邮箱。联系人里面没有这个地址。但是如果真是熟人恶作剧的话,应该也不会用自己日常使用的个人邮箱来做这种事,所以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管怎样,发件人知道犬饲的邮箱地址,这点不会有错。

不过想想,过去的同学应该不会玩这种小孩子把戏,尤其大家都毕业多少年了。

在老家的家人肯定也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只剩下公司的同事了。要不就是那些党同伐异的OL,要么就是些因为自己不好看就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油腻中年男,总之净是些讨厌的人。她从没把邮箱地址告诉过公司里的任何人。但是,万一有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偷看呢?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实际上前几天就发生过类似的事。那天犬饲被她们部门里的最帅的男同事池上英二表白了。她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对他说让她再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回复。

可是后来她回到座位拉开抽屉,发现里面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表白是惩罚游戏,想不到你竟然当真了。真蠢。“

比起愤怒,犬饲更感到一阵悲哀。说的没错。池上这样的帅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起眼的自己呢?

看吧。职场上只有敌人,没有朋友。给自己发这种恶心的恶作剧邮件,那些人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不如等回了办公室,试着给这个邮件地址回个信吧。看看谁手机响了,就是他干的。

但是为这种事较起真来反而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而且,万一发件人不是公司同事而是居心不良的陌生人的话,回复邮件可能会让自己处于更危险的境地。钓鱼诈骗不就是这么操作的吗。

无论怎样,就当是封垃圾邮件不管它,总归不会出什么风险。

OK。邮件的事到此为止。难得的午休时间,还是抓紧打个盹先。

犬饲把手机放回包里,抬头望了望天。

东京的天空,被高楼大厦笼罩着,只剩下头顶很小的一片。

*

一周过去,到了邮件中宣告的这天。但是犬饲早就把邮件的事抛到了脑后。

犬饲一如既往按时下班。她从不主动加班。一想到自己一半清醒的时间都在工作,她就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再加班怕是要晕过去。

“辛苦了。“

她穿过同事们冰冷的视线,走出了办公室。

在门口,她正好与池上相遇。

“啊……”

他似乎有话想说。但犬饲径直走过了他,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跟这种把表白当惩罚游戏还毫无负罪感的人渣没有什么好说的。

离开公司,她的脚步越发轻快。

好想早点回家。

家里有可爱的小狗等着自己。

还要再挤二十分钟电车。犬饲的心情越发急不可耐。

下了车,她迅速来到车站广场的便利店,给它买了它最爱的酒心巧克力。

然后她走向公寓。

犬饲所居住的公寓楼与她本人同龄,墙壁已经开始慢慢发黑。楼门口没有门禁,随便什么人都能直接进入走廊里。总之是那种非常廉价的群租公寓。犬饲从报箱中取出邮件,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贴着一张楼管的告示。好像是有住户在楼里听到狗叫声,去找了楼管投诉。因为楼里禁止饲养宠物,所以如果有养狗的住户请速前往楼管处登记——告示的大意如此。

犬饲无视了这张告示。我家的狗狗才不会叫。

她在五层下了电梯,走到她居住的五〇五号房门前。

用钥匙打开门,走进门去,随即用钥匙把门反锁。她脱下皮鞋,放到了鞋柜上。

公寓是适合独居者的1K户型。

进门左手边是灶台,右手边是卫浴间。往前穿过几米长的走廊,便是五叠半大小的客厅兼卧房。

房间最里侧拉着的窗帘旁边那个黑色的身影便是她的狗。因为调教得很好,所以不会主人一回来就冲到她身上来烦她。

“真乖,自己在家呆了一天,很辛苦吧?我去收拾一下,收拾完马上就来陪你玩。“

犬饲边说边打开壁橱,把包放到了靴子边上。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怪怪的。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清。不过,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啊,犬饲想起来了。今天就是那封邮件所说的“一周之后“。

今天,会是我的死期?不可能的,那只是封骚扰邮件而已。

但不知为什么,她感到一阵阵不安。

她穿过房间,走到了窗帘边。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漆黑的小眼睛天真地望着主人。

犬饲把手伸到窗帘后推了推,确定阳台门和窗户已经关好,然后用钥匙上了锁。窗帘后面应该也没有藏人。

当然,如果真有陌生人闯入的话,小狗应该已经开始闹腾了,所以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安全总归是第一位的。万一有小偷或者强盗半夜从阳台翻进来袭击她和她的狗狗,那时再检查阳台门锁没锁好就已经晚了。

确认好门窗后,犬饲走进了卫浴间。当然,里面包括浴缸里也没有人。

鞋柜和壁橱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厨房的橱柜里应该也藏不下人。

五〇五室现在处于完全密室状态。里面的活物只剩下她和她的小狗。

和狗狗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以防万一,今天晚上就不出门了。

犬饲洗了洗手,用刷牙杯接水漱了漱口。

吐掉漱口水的瞬间,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个黑影在动。

是小狗等不及要跟自己玩了吗?

不对,看着不像,这——

这时,犬饲的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她猛然感到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刷牙杯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眼前金星直冒,想起身却使不上劲。犬饲无助地举起双手挥舞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明明只有我和小狗了啊……

难道是小狗?

怎么会?

那个MAILER-DAEMON能够穿墙而过吗……

后脑部第二下重击粉碎了犬饲的思考能力。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犬饲一子完全失去了意识。

MAILER-DAEMON的战栗 (3/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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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蓝川刑警,提交辞呈】

田手警部,人称“田手大佛”。他的盘问技巧十分高超,擅长在问询过程中赢得对方的信任,从而取得获取宝贵的口供。这也是他外号的由来。但是即使是他,也完全没有信心能够撬开眼前这个男人的嘴。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部下,蓝川警部补。田手正在跟他谈心。几天前,蓝川突然没来由地告诉他,自己想辞职,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田手问道。这个问题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问过多少遍了。

在警察系统这个十分讲究上下级关系的组织里,上级如此客气地对下级问话,是很罕见的事。

但蓝川依旧低着头,双手搭在腿上,紧紧攥着拳。

“对不起,我无法告知您详细的情况。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我已经没有做警察的资格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从坚持认定自己没有做警察的资格,却又对具体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谈的蓝川脸上,田手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烦恼。尽管已经三十八岁了,他看上去还完全不像是奔四的样子。或许鱼户警视他们会把年轻与不稳重联系在一起,但是田手却不这么认为。年轻是好事。他知道,到了自己这把年纪,人生已经停滞不前了,但年轻人不一样。他们的人生还会发生变化,他们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可是蓝川的人生,却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不管有什么苦恼,只要肯说出来,至少自己也能帮他想想办法,出出主意。可是看他那顽固的样子,田手感觉自己完全没能取得他的信任,不由得暗自着急。

他叹了口气。“我对你很失望。”他本来想这么说,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沉默在空气中聚集。

“你说你不配做警察,可是世界上有哪个警察没有犯过错?我是警部,可我也没有这个自信。”

蓝川稍稍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您这是什么话。田手警部可是人称‘田手大佛‘的优秀警官,大家都很尊敬您。”

“‘田手大佛’吗?这可不是什么好绰号啊。”

“此话怎讲?”

蓝川抬起了头。好,至少让他对话题产生兴趣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田手便谈起了他的往事。

“我刚刚当上刑警的时候,带我入门的是一位以强硬作风而闻名的前辈刑警,跟‘田手大佛’正相反。但是后来他遭到他曾经处理过的嫌犯的复仇,被人灭了门。“

蓝川咽了口唾沫。田手继续道。

“我很害怕。真的,那件事之后我简直怕到不行。追求真相是警察的职责,但一想到连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因此搭上,我便在真相面前退缩了。所谓‘田手大佛’,也不过是因为我胆小,害怕被人报复,所以不敢对嫌疑犯用强硬手段而已。“

“但是您经手的案件检举率很高啊……“

“我好歹也是有点本事的嘛,不然也当不上警部。因为不敢对嫌犯用强,我只好多开动脑筋,想办法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来看倒也还不错。但是每次听别人提到‘田手大佛’这个绰号,我内心都会感到很苦闷,因为这个绰号正是我内心的软弱的体现。“

“原来是这样……“

“但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坚守在刑警的岗位上没有退缩。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不要因为一件不顺心的事就觉得挫败,就想着要辞职。这个行当,完美主义要不得。”

这是田手第一次把往事说给别人听。他认为,只要自己敞开了心扉,对方也会做出积极的回应。可是——

蓝川摇了摇头。

“刚刚您给我讲了这么多,我真的很感动。但是真的很抱歉,我的情况跟您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我不是您那样的内心不安。我的情况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货真价实的失格行为,非常直接,没有商榷的余地。“

田手内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因为你‘做过’什么吗?“

“‘做过’什么……嗯,大概就是如此。我大抵确实是做过些什么。但是我自己也有些搞不懂……“

“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

可蓝川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不再言语。

田手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行吧。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说不动你,没办法,这辞呈我就先收下了。注意,只是收下,我可没说会批准。蓝川,你辞职之前先去放个长假,好好休整一下,想想,辞职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你回去仔细考虑考虑。这是上司的命令,不许你不听。“

蓝川想要反驳,但是田手少见地摆出了强硬的姿态,一步不让。

结果,总算是让蓝川接受了这个条件。

*

蓝川才刚刚垂头丧气地离开房间,鱼户警视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田手想要起身敬礼,鱼户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辛苦了。怎么样?蓝川他说了吗?“

鱼户虽然比田手年轻,职务上却是田手的上级。不过每次跟田手说话时还是会习惯性地使用敬语。有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别扭,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改口也来不及了。

田手自然是用敬语回答,

“他一点风都不肯透。“

“什么都没说吗?“

“是属下无能。“

“不怪你……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我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再考虑考虑。“

“长假……我记得他前不久才刚请过假来着,好像是因为肾虚还是什么来着?我看啊,这家伙现在的状态太松懈了。我承认他办案推理是有两把刷子,但是他缺少对工作的热情。明明有十成的实力,却嫌麻烦只肯出七成,想着把工作糊弄过去就完事了。“

“七成就能糊弄过去……想不到您对他的评价还挺高的。“

“哪有?我的意思是,像他这种态度,迟早有一天会被踢出搜查一课的。不如这回干脆就让他辞职,省得以后闹得更不愉快。”

鱼户面红耳赤地反驳。

“哎呦,这种气头上的话您可别上外头跟人说去。您也知道,有现场经验的刑警对我们来讲是很宝贵的人才。您让蓝川就这么走了,以后他的工作谁来负责?我们根本来不及重新培养新人的。”

“是这个道理……但是现在事情不多还好,万一之后出个什么大案子怎么办?他的工作谁来接管?”

“到时候我代替他。”

“没有你这样做管理的。”

“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搜查一课少了个人,那其他人的工作负担就会加重,这是事实。只希望他走的这几天别出什么大事。”

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鱼户警官大概想不到,这个“大事”会来的这么快。

*

小松凪巡查部长在警视厅楼下遇到了正要离开的蓝川。回想起上次的事件,一瞬间她全身仿佛僵住了一般。但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向擦肩而过的蓝川喊道,

“蓝川先生,早上好。”

然而蓝川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灰色的街道。

被无视了……果然,他还没从上次事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吧(注1)。

不,也许他是真的没听见呢?小松凪自言自语着,继续走了起来。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让他走了,也许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想到这里,她猛地转过身去。

然而转角处已经没有了蓝川的身影。

小松凪看着人来人往的警视厅大厅,孤独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蓝川先生不会就这样离开。他可是警视厅搜查一课所属的刑警。他不可能……

可是走进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坏消息却接二连三扑面而来。

蓝川竟然被勒令休假了。而且据说他连辞呈都交上去了,还多亏田手没批才改成去休假。田手和鱼户都没有对此做过表示,但是不知不觉间,这些流言便在搜查一课内传开了。

从花田警部补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小松凪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多亏花田反应迅速扶住了她。

“小凪,你没事吧?!“

好像刚刚自己差点昏倒。

“嗯,稍稍……稍稍有些吃惊。“

“是啊,我也觉得,这完全没道理啊。不过仔细想想看,这两天她好像确实有点萎靡。小凪,你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不,不清楚……“

小松凪在说谎。她当然清楚。上次的事件毫无疑问重创了蓝川的内心。

发掘真相,竟然是如此可怕,如此残酷的事。

——所以说,如果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真相的话,就来当侦探吧。只有侦探才会以寻找真相为乐。

上木荔枝,这位红发少女的话语,对小松凪来说,只是意义不明的戏言吧……大概。


注1. 请参见《双蛇密室》相关内容。

MAILER-DAEMON的战栗 (2/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豆瓣日记:https://www.douban.com/note/690539873/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文基于兴趣并以学术交流目的,禁止转载、禁止盈利性使用。如果喜欢本书,请购买正版支持作者:https://www.amazon.co.jp/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講談社ノベルス-早坂-吝/dp/4065131367/ref=tmm_pap_swatch_0?_encoding=UTF8&qid=1583200990&sr=8-7

序章 · 【上木荔枝 七月七日的记录】

在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通风路,“十六时零二分”。但是那时通风路眼睛睁得老大,似乎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时间点。

最压抑的时刻到来了,全场肃然无声。大幕缓缓动了起来。从我的视角看去,没有一名观众离席。当然,偶尔还是会有几个观众离席前往洗手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初次回到这座城里的时候,他的马被一名傲慢的车夫杀了。为了报复,他把对方的马车推下了悬崖。可没想到,在那架马车上坐着的,竟然是他的父亲!O的双手沾满了血污。母亲选择悬梁自尽,而O则用母亲的胸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相信我,你不是那对夫妇的亲生子——知道真相的使者对他说。O的生父其实是一国的国王,但是当年O出生的时候,国王收到预言,“这个孩子将来会杀死你,并占有你的妻子”。他感到恐惧,便命人杀死O。但是接到命令的仆人不忍心杀死刚出生的婴儿,便只是把他丢弃在了密林之中。后来一对夫妇偶然发现了树丛中的他,便把他带回家中,抚养成人。O这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遇到自称是使者的人,这让O感到既惊奇又迷惑。使者说,“今天来与您相见,是因为先王驾崩的缘故。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观察者您的一举一动。现在我能够证明,那个所谓您将杀父娶母的预言已经无从成立了。”可是O犹豫道,“我的母亲还活着,所以我与母亲通奸的可能性依然是存在的。”

德国人,就是esTa的戴勒姆社长,此时正从通风路那里双手接过本场演出的宣传册。另一边,十正双手举着双筒望远镜看着舞台上的演出。而若王子则还在跟他的热水杯瓶盖较劲。通风路身上突然震了三下。她从怀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推开紧闭的包厢门向外走去。墙上的表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显示现在是十六点零二分。还是把精力集中回舞台上为好。

爱着他的王妃看他心神不宁,便安慰他说,“预言不一定总能实现,所以也没必要太把祭司的话当回事。”

情绪平复下来,O开始寻找杀死先王的凶手。他看祭司举止可疑,便逼问他,却得到了“是你O杀害了先王”的回答。O敏感地察觉到其中阴谋的气息,并很快找到了隐藏在祭司背后的宰相。“是祭司和宰相串通一气,妄图诬陷我,把杀害先王的罪名加在我身上。”

屡经考验的O,面对神兽的刁难,表现出了超人的智力,解开了神的谜题。很快,他便代替了宰相,掌握了实权,并与先王的王后结合,共同治理起了国家。过去由于不详预言而被迫离开故国的他,现在终于回到了他的家乡,成为了一国之主。

观众们的掌声说明了一切。太棒了,这就是经典的魅力,这是最棒的舞台。

等待中的观众们小声地交头接耳着。东京文化剧场内充满了活力。周刊佳音的记者好像想要采访前来观剧的电信业三巨头,但他的热脸显然是贴到了三位社长的冷屁股上。

你说说,这一到剧场门口手机怎么就突然显示没信号了。(所以等会再发推特好了)

MAILER-DAEMON的战栗 (1/24)

原作:早坂吝「メーラーデーモンの戦慄」

翻译:liquidhc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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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MAILER-DAEMON的战栗

【日】早坂吝

【作品简介】

来自名为“MAILER-DAEMON”的收件人的邮件,“一周后便是你的死期”。收到这封邮件的人,之后竟然都惨遭杀害。在这场连续杀人事件中,上木荔枝的“客户”之一也遭遇了毒手,于是她也独立展开了搜查。搜查发现,所有被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还在使用X-phone这个运营商的非智能翻盖手机。另一方面,长期休假中的前刑警蓝川寄居在青之馆,却意外从网上得知小松凪巡查部长陷入了危机,于是便与馆内其他因故前来的房客一起对案件展开了推理。荔枝&蓝川,两人将会为他们发掘出的真相所深深震撼!!

【作者简介】

早坂吝(Hayasaka Yabusaka)

1988年出生于大阪府。毕业于京都大学文学部。京都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出身。2014年凭借《○○○○○○○○殺人事件》斩获第50届梅菲斯特奖并出道。同作亦获得2015年“ミステリが読みたい!”新人奖。另著有《虹の歯ブラシ 上木らいち発散》、《RPGスクール》、《誰も僕を裁けない》、《双蛇密室》、《探偵AIのリアル·ディープラーニング》等作品。

【目录】

序章 · 上木荔枝 七月七日的记录

第一章 · 蓝川刑警,提交辞呈

第二章 · 密室、OL与狗

第三章 · 凶手的气息

第四章 · 小松凪的挑战书

第五章 · 信息不透明使国民受害

第六章 · 蓝川刑警,前往青之馆

第七章 · 听到了军歌声

第八章 · esTa与X-phone

空白之章

第九章 · 夜晚的废弃教学楼

第十章 · MAILER-DAEMON,进攻开始

第十一章 · 小松凪的推理

第十二章 · 青之馆诸君,奋起!

致读者的挑战书

第十三章 · Northern的推理 ~从叙述性诡计说起,限定凶手范围,以及关于“O”字~

第十四章 · 胜北与风香的推理 ~可能性的发散~

第十五章 · 驳论 ~来自非系列作的伏线~

第十六章 · Mademoiselle与Sebastian的推理 ~回转与不确定~

第十七章 · Navy的推理 ~意料之外的凶手~

第十八章 · 上木荔枝的申辩,以及最终推理

第十九章 · MAILER-DAEMON的战栗

最终章 · 各得其所

【主要登场人物】

犬饲一子(25)—OL

池上英二(28)—犬饲的同事

猫间美绪(24)—漫画家

客殿仁(20)—上木荔枝的“客户”

客殿兰(44)—客殿仁的母亲,舞台剧演员

老川昭士郎(97)—老兵

音无和之介(97)—老川昭士郎的战友

Menoa Daimler(梅诺阿·戴姆勒)(45)—esTa社长

通风路八云(35)—戴姆勒的翻译兼秘书

十一(55)—X-phone社长

窗木轮久(35)—X-phone系统管理部功能型手机课课长

若王子御子人(35)—Sorara社长

林建(40)—周刊佳音记者

警视厅

鱼户(48)—警视

田手(50)—警部

花田(38)—警部补

小松凪南(26)—巡查部长

绀野(35)—鉴识

青之馆房客

胜北时太郎(49)—馆主

岬风香(17)—勤务员

Northern

Mademoiselle

Sebastian

Navy = 蓝川广重警部补(38)

上木荔枝(18?)—援交少女&侦探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杀人事件·第七章 树大招风

原作:早坂吝「○○○○○○○○殺人事件」

翻译:liquidhc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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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树大招风(注1)

在竹枝港客船站离别之时,我、小野寺和中条摒弃了之前的约定,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相约明年再一同前往再从兄弟岛。らいち没有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也是,她本来就不是像我们一样的裸体主义者,而且在这次旅途中,她失去了好友,所以自然是希望能早日忘掉与此事相关的一切。但是,虽然能够理解,我还是感到了一丝寂寞。
一年之后——
我和小野寺还有中条如约来到了父岛。
当然,我们肯定是买不起快艇啦。本想花钱雇一艘渔船或者是观光船载我们去岛上,可是很快我们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没有一个船主愿意载我们。
“你们,难不成就是一年前的那一拨裸体主义者?饶了我吧,把你们载过去的话,到时候你们又惹出什么麻烦,我们可担不起。”
“再从兄弟岛现在不是国有土地吗?我们会遵守法律的。”
“你们要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的话,就给我滚回本岛去做,别教坏了我们的孩子。”
一年前的那起杀人事件最终被媒体以“裸体主义者杀人事件”为标题进行了广泛的报道。报道里没有出现我们几人的名字,我们出发之前也没有把目的地告诉身边的人,所以我们的秘密还没有暴露。然而代价就是,我们必须直面世人的歧视和偏见。
冒着烈日,我们在码头附近徘徊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中条怒火中烧。
“这些家伙有病吧?怎么搞的好像我们所有人都是凶手一样?!”
还有些船主,干脆就把我们和乱交团体混为一谈了。哎,这就是日本国民看待我们的方式。
“还以为一年之后大家就会把这事给忘了呢……”
小野寺的声音很疲惫。
“因为平时这一带都很安宁,所以发生杀人事件对大家的冲击都很深吧。”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眼前出现了一座宾馆。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中条向宾馆走去。我注意到了旁边的标志牌,连忙阻止她,
“这里就算了吧。”
“诶?怎么回事?”
“这家宾馆就是上次开着船偷拍我们的那家。”
“啊……”
我们继续前进。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总算找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愿意用船载我们去再从兄弟岛。看他皮肤还白白净净的,就知道他大概是个新人,刚刚来这里发展,所以不太清楚过去的事情,群体意识也比较薄弱,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所以,他没有拒绝我们的理由。
我们乘着他的快艇,向再从兄弟岛进发。大概三十分钟后,我们终于再次见到了那熟悉的岛的轮廓。我们指示他,让他把我们放在岛背侧的那个码头上。
给过谢礼之后,我们拜托他三天后的上午十点过来接我们。
快艇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如约过来了,再从兄弟岛!”
“没错!”
我们向岛上走去。突然,一面写着“国有地 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财务省关东财务局”告示牌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显得十分突兀,破坏了我们的好心情。我们只得重整旗鼓,继续像穴熊馆进发。
所以说穴熊馆现在还存不存在啊……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向洼地中看去。
“啊,还在那呢。”
“好想哭……”
“穴熊馆还没被拆掉的话……也就是说国家现在还无暇开发这座岛。所以说,我们过来玩玩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来到了洼地底部。穴熊馆的玻璃门上虽然张贴着写有“国有财产”字样的封条,但是并没有上锁,所以我们便推门而入。国家肯定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会发生非法侵入的事件吧。
像是怀念一般,中条推着玻璃旋转门转个不停。
地板上积了许多灰尘,但总算还没有坏掉。但是房间里的家具都不见了,应该是被国家放到网上拍卖掉了吧。
我们登上了二层,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脱下了衣服。说来也奇怪,明明我们最终肯定是要赤裎相见的,可为什么脱衣服还要专门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脱呢?真是不可思议的心理状态啊。
然后,“我”便变成了“咱”。
咱像暴风一样冲出了房间。渚和法子也分别赤裸着来到了走廊里。苗条的渚和迷人的法子,两人的身材都很棒。不,咱的评价里可完全没有任何与色情或者性有关的暗示。咱所赞叹的,是她们的身体所展现出的人体本身的美。
“哟,好久不见,真是开心啊。”
“啊,冲先生进入‘南国模式’了。”
“呀——早就等这一天了!”
我们来到了户外,走向了海角处。从那里可以看到大海。这里也竖立着“国有地”的看板。
眼前的海面一片碧绿。
咱一个人迎着海风,摆出了泰坦尼克号里面的那个姿势。空气似乎也被刻成了咱身体的形状,咱仿佛以风为衣,以天为帽,以地为履。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体会到咱现在的爽快感,真替他们感到悲哀。
“我先去上个厕所。”
法子说完,很快便消失了。于是,此处只剩下了咱和渚二人。这个法子,眼力劲儿怎么都用在奇怪的地方了。不过说实话,咱很感激。
说出来吧,说出来吧,把去年没能说出的话都向渚表白。咱这样想着,不想却被对方抢了先手。
“那个,我有件事,必须跟冲先生说声对不起。”
什么情况?难道是那种在告白前先说声“抱歉,你是个好人”来预先拒绝的套路?
“怎么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也得跟中条道个歉。但是,我想先跟冲先生说。”
也要跟中条道歉?那应该不是那种展开了。
“好吧,你说说?”
“好的……其实,我的专业不是德国文学。”
“诶?是这样吗?”
咱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内心却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你不是学德国文学的,对我们来说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我其实也不是个裸体主义者。”
“诶??”
这倒是没想到。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裸体主义者的线下聚会呢?”
“我其实是学文化人类学的……一开始加入进来,其实是想对你们裸体主义者进行研究来着。”
“研究?!”
咱过于吃惊,以至于没控制住音量。
“你看,你很生气吧。这是当然的事。不过,拜托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啊。”
“谢谢。在解释之前我想先跟你说说我哥哥的事,虽然看上去似乎跟刚才的话题完全没有关系……我应该跟你提到过吧,我有一个非常懂星座的哥哥,你还记得吗?”
“啊啊。”
“那你一定也记得,我说我自己是一个对生活提不起劲,没有热情的人。但是我哥哥与我完全不同。他是那种永远在追逐自己梦想的类型。有这样的一个哥哥让我感到很自卑。然后,就到了四年前,我上大二的时候。”
那年我们举办了第一次线下聚会。
“我哥哥他私奔了。”
“私奔!”
咱猛地回想起,当时在阳台上,渚提到她哥哥时,脸上露出的寂寞神情。
“对方的家长不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当时也很受震撼。自然,我也感受到了家庭成员突然消失的伤感,或者是对对方父母的怨恨这些情绪,但是更使我动摇的是,哥哥为了他心爱的人,赌上了后半生的幸福,而我竟然连感兴趣的事都没有一件。
“从过去就一直是这样。无论是班上的女生打算一起去旅行,还是看到了想买的衣服,再或者是遇到了可爱的猫,因而骚动起来,我都只是站得远远的随着大伙一起说着‘好棒好棒’这样的场面话,内心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有趣,只是害怕不合群才随声附和。
我的内心一直无欲无求。其实,我希望自己能像哥哥一样去从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和欲望,希望自己能像哥哥一样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赌上一切,但是,我无欲无求的性格却成为了这一切最大的阻碍。现在想想,我当时可能根本就混淆了目的和手段,才会生出那些想法吧。一般来讲,人都是因为有所欲求才会付出行动,但是我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付出行动,所以才强迫自己有所欲求。但是,这就是我那时最本真的想法。我一定看起来非常奇怪吧。
“也就是从那时起,为了追赶上哥哥的脚步,我做出了许多新的尝试。我尝试过去打工做服务员、一个人旅行、还有参加各种联谊活动。但是无论尝试什么,我的热情都会在过程中渐渐冷却。然后,头脑里就会不自觉地出现‘再试试其他新鲜的吧’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换一种说法,也就是‘现在手头这件事就给放弃掉吧’。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目前正在着手的事情的兴趣,便会放弃自己的努力。这一切,都是由于我没有欲求和兴趣所导致的。
“参加这个线下聚会,其实也只是我当时做出的无数尝试中的一环而已。裸体主义本身也是文化人类学研究中的一个主题,所以我在网上稍一搜索,便找到了成濑的博客。为了完成我的报告,我便假装自己是裸体主义者,在博客下面留了言,正好当时大家在讨论第一次线下聚会的事。为了取材,我便参加了线下聚会,在一群根本就素不相识的网友——尤其是其中还有几名男性——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裸体。我想,这就是我所能努力付出行动的极限了吧。然而,即使做到了这一步,我的内心也没有产生丝毫的波动。大家明明都那么开心,而我的内心,却直到最后一刻,都戴着假面。
“我骗了大家。就算最后我没有把大家的事情写进报告里,我也没期望大家能原谅我。但是,不管大家原不原谅我,我都觉得,我有必要说出实情,向大家道歉。所以,还能有机会故地重游,真是太好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渚像是在惩罚自己一样,低下了头。
咱——内心却如小鹿乱撞一般。
这是自然的,因为她终于在咱面前摘下了假面,展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
“好——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所以咱希望你能抬起头来听咱说。”
渚抬起了头,眼睛湿润着。呆呆的样子,好可爱。
“其实你自己不是已经找到答案了吗?正因为内心无欲无求,所以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就是——心啊。”
“心……”
“对,你想要一颗人类的心。你看过《绿野仙踪》吗?里面的那个铁皮樵夫,不就是为了获得人类的心,才和奥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大冒险吗?你和他是一样的,也是为了获得一颗人类的心,才会跑去当服务员、去一个人旅行、来和我们这些裸体主义者一起参加线下聚会,这些就是你自己的大冒险,就是你内心热情燃烧之处。你能为了获得一颗心而经历了一系列的磨练,这本身就是你有心的证明。也就是说,你已经追求到了你想要的人类的心——诶,咱怎么自己都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总之!你完全没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倒不如说你能做到这一步真是很厉害!不就是从裸体主义者身上取材吗?取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嘛!值得尊敬值得尊敬。
“冲先生……”
渚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而且,不是说‘泪由心生’吗?”
咱等待着,等待着小笠原的干燥夏风,吹干渚的泪水。
是不是差不多了?
咱为了转换气氛问道,
“可是为什么你要说自己是德国文学专业的呢?”
“啊,我只是觉得你们大家肯定也都不了解这个领域,所以当时就脱口而出了。”
给我向全国的德国文学专业的同学道歉啊。
不过,确实我们之中没有懂这个的……
“但是,被らいち看出来了。”
“诶?らいち?”
“是啊。去年冲先生你不是带来了一本叫《岛》的书吗?”
“啊,对,是早坂吝的《岛》。”
后来咱把那本读完了。真是垃圾啊。咱做梦都没想到,直到最后那群人竟然连岛的边都没挨着。确实是“孤岛推理的最终形态”啊,最没有终的形态。后记里面写着“本作是为了致敬卡夫卡的《城堡 Das Schloss》而创作的”。关于卡夫卡,我只知道他写过个什么人变成甲虫的故事。想必在那本叫做《城堡》的小说里面,主人公一行人最后也没有到达什么城堡吧。
“德语里面的s一般有ザ、ジ、ズ、ゼ、ゾ这几种发音,所以那本书的副标题应该读作‘ディーインゼル’才对,可我却读成了‘ディーインセル’。那时らいち正在站在不远处的栏杆边上,听到之后,便开始怀疑起我来。”
“那家伙,怎么连德语都懂?难道她的‘朋友’里连懂这个的都有?”
“好像她认识那个作者早坂先生,所以知道正确的读法。”
“连作者都是他的客户吗?!”
“客户,是说……?”
“啊,没事……”
“这样吗,那我继续说了。后来快艇不见的时候,らいち认为这是杀人事件,然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毕竟我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嘛,可以理解。于是她设计了一个圈套。她用手机查了一句德语里的名作名句,然后写在了后来发现的那张便笺的后面。”
“诶??那句意义不明的德语竟然是她写的?!”
“是的。便笺上出现这么一句奇怪的话,肯定会引发大家的议论,这样声称自己是德国文学专业的我就一定会被大家要求进行翻译。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我的表现与我的话前后矛盾,所以らいち当时确信我的身份是伪造的,开始怀疑我。不过,之后多亏了那段录像,我的嫌疑被洗清了。”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冲先生你一定听说过的。‘时光,请停一停,你真美呀!’”
“哦哦,确实有印象。这句话出自哪里来着?”
“是歌德的《浮士德》。这句话是常年沉浸在研究之中却又不甘寂寞的浮士德博士与魔鬼梅菲斯特·费勒斯打赌之时所说的话,らいち酱是现学现卖的。梅菲斯特给浮士德展现了种种令人快乐满足的幻象,而一旦浮士德说出这句话,梅菲斯特就赢了。那么,浮士德最后到底有没有说出这句话呢——这就是本作的要点,这句话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而《浮士德》本身也是德国文学的代表作品——らいち这样说道,你堂堂德国文学研究生,不可能连这段话的原文都没读过。虽然我也能把这句话翻成日语,可是原文中‘时光’这个宾语是被省略掉的,所以我一时没能把翻译和原文联系到一起。所以,らいち说,这句话用来戳穿我这个德国文学专业的假身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种场面还真是不多见啊……
“什么啊,这家伙脑子还真是好使,提前预测到了各种事呢。”
“是啊,好想和她再见一面啊。”
我们并肩眺望着大海,回忆着此时正在海的另一边的她的一颦一笑。
之后,咱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渚身上。
“如果二十三区的录用结果能早点出来该多好啊。”
今年渚参加了东京都二十三区的事务职录用考试,和咱当初一样。二十三区的事务职录用过程是这样的,首先,申请者需要参加二十三区统一的笔试和面试。在测试中合格的人,再根据成绩和所填报的志愿区来参加各区自己的面试选拔。如果通过了这次的面试的话,就会得到录用。渚目前已经通过了统一的笔试和面试,但是还没有收到二十三区各区的录用结果。
“是啊,如果能分配到和冲先生一个区该多好啊。”
“你不用说这样讨好我的话……”
“才不是,我是真心的。”
“诶?”
咱看着渚的脸。渚虽然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却没有躲闪开咱的视线。
“话说回来,直到最后也没能写出那份报告的我,为什么之后还在继续参加大家的线下聚会呢?是因为冲先生的缘故啊。最开始的时候,我把冲先生当作和哥哥一样的人。但是与哥哥不同,冲先生不仅愿意为了梦想付出行动,还同时引导着我。确实,如冲先生所言,我所想要的,就是人类的心。但是,我早已倾心于你了,冲先生。现在,你就是我心所欲。我喜欢你,冲先生。”
咱迅速向周围看了看。所以说啊法子你是不是正拿着相机躲在什么地方偷拍呢?诶,没有?所以说这不是整蛊游戏的一环吗?
“你,你是说真的吗?”
“是的。其实去年的时候我就打算在小笠原丸号上面向你告白了,可是你竟然一点都没听懂我的意思。真是的,冲先生,你好迟钝。”
这样啊……原来“很直率的人,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专注而充满活力”,这些都是在说南国模式下的咱啊……
啊啊,怎么能让女方先来告白呢,这是咱做为男人的失格啊。
好,接下来就交给咱吧。
“其实我也喜欢渚。”
这一次轮到渚吃惊了。
“诶诶??冲先生喜欢我?!不是骗人的吧?!”
“你也很迟钝啊。真是的,我全身都在散发着喜欢你的气息,你竟然一点都没感受到?”
“可是冲先生,你不是说你喜欢らいち酱吗?”
“嗯??咱什么时候——”
啊,对了,是当时らいち说要把浅川杀掉的时候,咱为了劝阻她,所以才说的。
“那个是嘴炮啦嘴炮,是咱表达不当,咱那不是喜欢她的意思。”
“哈?好过分!那你必须得跟她说清楚,不然她该多伤心啊。”
“不不不,我觉得那家伙绝对不会在意的……”
“冲先生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啊!”
明明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家伙的真实面目。
“啊,不过好开心,原来之前是我想多了——”
“渚……”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渚闭上了眼睛。
那并非失神。也就是说,咱现在可以吻下去吗?应该吗?
如果咱是浮士德的话,现在就会说出那句话。

时光,请停一停,你真美呀——

然而,时光的脚步是不可能只为我们二人而停下的。
“健太郎——!渚——!”
我们慌忙分开。
法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官在身后紧紧地追赶着她。
我们吓得面如土色。
完了,一定是我们坐上那个新人的船的时候有其他岛民看到我们了。要么就是那个新人大嘴巴,跟别人说起我们的事了。
法子和她身后的警官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两名警官一个是个大叔,另一个是个年轻人,都是生面孔,不是去年登岛的那几个。
“你们几个——这里是国有土地!标识牌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吗!!”
大叔警官充满威压的语气让咱心头火起,可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事还真的完全是我们的错。
“对不起。”
除了乖乖低头认错,别无他法。
“而且你们怎么连衣服都不穿?是在偷偷拍AV吗?”
这个大叔警官的话真是让人生气。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年前的那场杀人事件吗?
年轻警官对大叔警官说道,
“咦,这些家伙,怕不是去年的那一拨裸体主义者?”
“裸体主义者?啊,对,他们……”
嘴上说着“那些家伙”,可是大叔警官的视线却一直只在渚身上打转。
我站了出来,说道,
“您的眼神能放尊重一点吗?”
大叔警官被咱的气势震慑了一下,说道。
“尊,尊重一点?告诉你,我们警察的工作就是细致观察。而且不是你们先选择把衣服脱掉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咕……”
咱一时语塞。
“行了,你们都是社会人吗?”
“我是学生。”
渚的声音很生硬。
“好,好,那你们快把你们的工作单位和学校告诉我们,我们和那边联系一下。”
“什——”
这是要把咱是裸体主义者这个秘密在职场上公开出来吗?
不止于此,想必身边的人知道了咱是裸体主义者的话,还会把咱和一年前的杀人事件给联系上……
对于公务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猥亵行为。
咱甚至都能想象到相关的新闻标题。
还有渚,现在正好是她就职的关键时期……
“唯有这点请务必……”
“求什么情啊?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快给我说。”
大叔警官撅着嘴说个不停。这家伙,是觉得用言语羞辱我们很有意思吗?你是觉得年轻男女光着身子很恶心吗?可是除此之外你又能责备我们什么?
这时,法子出手了。
“等一下。你刚才的话有什么法律依据吗?”
“法律依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律师。”
“律师……!”
大叔警官露出惊讶的表情。
法子继续道,
“据我所知,就算是杀人犯被抓住了,警方一般也不会去联系他的工作单位的,更别说我们犯的这点轻微的罪。你要我的联系方式?好,我给你,没问题。但是你要我们的工作单位和学校的联系方式?那麻烦您先给我们提供一下你如此做的法律依据,不然我们恕难从命。”
令敌人闻风丧胆,作为伙伴却如此可靠。
大叔警官没有回答法子的问题。
“律师啊……”
他的表情十分苦涩。
同为公务员,我理解他的心情,大叔警官现在可是陷入了大麻烦之中。公务员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律师打交道了。我们身为公务员,工作时自然要遵纪守法,可是大多数公务员对法律又不是很了解,平时工作一般都是照着习惯来。所以律师很喜欢找我们这方面的漏洞攻击我们。
终于,大叔警官妥协了。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你们赶紧给我滚蛋就行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整个父岛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了哦,大家都用白眼看你们。你们是不受欢迎的人,清楚吧?”
大叔警官说着,仿佛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不过,他说的没错,我们的身上已经被打下了裸体主义者的耻辱烙印,永世不得翻身。
两名警察用船把我们带离了我们的乐园。
……然后,我又回到了炽热的街道上。
今天我也不情愿地穿着西服,挤在人满为患的电车里,跟车上其他乘客一起摇晃着,去区政府上班。
在区政府,我一边要应付窗口的那些让我无视法律为他们行方便的办事者,一边要打印环评书,一边不断地盖着各种各样的章。
下班之后,我又要乘着人满为患的电车摇晃着回家。
每一天,每一天,无休止的重复着这个循环。
有一天,我忽然回想起了歌德的《浮士德》和卡夫卡的《城堡》,于是把它们找来读了一遍。一直以来我都是只读推理小说,所以这次想至少再读一读其他与那次线下聚会相关的其他书。
对于只读推理的我来说,这两本书不管哪一本都既无趣又难懂。唯一引起我兴趣的一点是,这两部作品竟然意外地有着共通之处。那就是,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一边克服着各种艰难险阻,一边毫不松懈地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浮士德一边被魔鬼梅菲斯特·费勒斯所创造的种种豪奢虚幻所包围着,一边却没有沉迷于现状,而是选择继续不断地向高处攀登。《城堡》的主人公K虽然一直被职权划分不清的官僚机构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却也没有迷失自我,而是坚定地寻找着那座城堡的所在。说起来,裸体主义本来就是起源于十九世纪后半叶的德意志地区呢。无视着周围的阻挠,一心一意追寻着自己的理想,这或许就是德语使用者的所谓意志力吧。
不,一旦把原因推诿到国民性上,这就说明我又在逃避了。“咱”也应该是拥有这种气概的。没有这种意志力的,仅仅是“我”而已。
小野寺最终没有被我所在的区录用,而是被分配到了其他的区。这之后我们又见过几次面,可是我的表现实在是令自己失望。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咱”。是的,只要我能够再次切换到“南国模式”,一切就都好办了,但是如何才能在她面前全裸呢?再从成濑的博客上找一个如同再从兄弟岛一样的“秘境”?但是,日本不会再有像再从兄弟岛一样外人无法进入的地方了。如果下次再被发现的话,我想我们肯定会被警察抓住的。我无法下定这个决心。那么找一个宾馆房间,要么干脆就在我家里?可是裸体主义的精髓就是在大自然中赤身露体,而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两人全裸,那叫性行为。我现在还没有想和小野寺做到这一步。结果最后,不到三个月,我们的这段关系就不了了之了。也许,从我们失去了再从兄弟岛这个乐园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吧。
要不去らいち那里?——最近我经常产生这样的想法。对于我这种不切换到“南国模式”就没有办法和正经的女人聊得起来的人来说,只要给钱就什么事都能陪做,甚至可以陪客户全裸出游的她,或许就是我的女神吧。但是现实的问题是,她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人山人海之中,我恍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正戴着一副假面,不由得慌乱地挠起自己的脸。

那一天,那一头如血一般红的秀发,似乎又映在了我视网膜的角落里。

《頭隠して尻隠さず殺人事件》完。(注2)

译注1:本章标题原文作“出る杭は打たれる”。

译注2:即《顾头不顾腚杀人事件》。

〇〇〇〇〇〇〇〇杀人事件·第六章 快刀斩乱麻

原作:早坂吝「○○○○○○○○殺人事件」

翻译:liquidhclo

豆瓣日记:https://www.douban.com/note/606243131/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文基于兴趣并以学术交流目的,禁止转载、禁止盈利性使用。如果喜欢本书,请购买正版支持作者:https://www.amazon.co.jp/s?k=○○○○○○○○殺人事件&__mk_ja_JP=カタカナ&ref=nb_sb_noss_2

第六章 快刀斩乱麻(注1)

解答篇。
何等亲切的名词啊。但是从らいち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有了另外的意思。
以防万一,咱问了一下。
“解答篇,说的是……”
らいち愉快地回答道,
“讨厌啦,冲先生这样的推理爱好者怎么可能不知道‘解答篇’这个词呢?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一系列杀人事件的凶手了,然后现在,我打算在大家面前说出事实真相。”
果然就是原本的那个意思啊。
——扯淡吧!
明明直到刚才还在为“小瞬瞬”的死而伤感,还在以泪洗面来着,怎么她突然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而且,这是角色崩坏吧?她这样的,在一般推理小说里,要不就活不过前三章,要不就算活到最后也充其量就是个色气担当这样的小配角而已。这种家伙竟然也敢说要给我们上演解决篇啊?讲道理,咱觉得她算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没有侦探气质的人了。当然,至今对真相依然一无所知的咱大概也配不上侦探那个名号啦。
其他几位同伴似乎也对らいち的话难以置信,纷纷问道,
“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是的。”
“难道你目击到他下手了?”
“我说了,我没有!我能知道凶手是谁,靠的是自己的推理。这样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吧。哪里合适呢?”
“就餐厅吧,刚才咱去的时候已经不太能闻到那股焦臭味了。”
咱顺水推舟道。她能做出什么样的“推理”,咱很好奇。
于是我们来到了一层。らいち说是要回屋拿一些“解答篇必要之物”,便先行回屋了一趟。我们四人先行进入了餐厅,各自落座。
很快らいち便走了过来,手里拎着自己的化妆包,包中装着一台数码相机。这部相机就是她在小笠原丸号上用来照彩虹大桥和赤灯台的那部。难道这就是“解答篇必要之物”?
らいち站着说道,
“那么,解答篇就此开始——”
真是毫无紧张感的宣言。
“嗯。说是解答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看看这部数码相机拍到的东西,很快就能知晓一切真相。”
咦,难道这部相机拍到了凶手杀人时的现场?但如果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可推理的呢?现实中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直接的证据呢?
らいち将相机放在桌子上,同时保持着单手握住相机的姿势,大概是怕凶手突然跳出来毁灭证据吧。
“那么,我现在把它调到播放模式。”
らいち摁下一个按钮。咱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
一片黄绿色出现在相机的小屏幕上。咱整个身子都前倾出去,紧紧盯着屏幕。要是咱是凶手的话,以现在这个姿势偷袭相机,没准真的能得手也说不定。
那片黄绿色是岛上的丘陵地带。相机的角度正好能够照到穴熊馆所在的洼地,也就是屏幕中的那片绿色,但是馆本身不在视野内。
屏幕的右下角显示着拍摄时间。目前是下午十二点四十分,正好是我们吃完饭的那个时间。
录像开始播放,右下角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现在先快进一下,但是各位请千万要看仔细了。”
らいち按了一下另外一个按钮,时间开始加速前进。但是,画面中的风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突、突然,洼地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而且很快便在画面中消失了。这是录像开始播放以来我们在画面中看到的第一个人。
“啊,快进太多了,我往回倒一下。”
那个人影很快又从画面外倒着走了回来。
录像又以正常速度播放了起来。
那个人的头部慢慢地从洼地边缘现了形。认出来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咱自己啊。时间是下午三点。那个时候咱应该是认为浅川和深景还藏在岛上,所以在四处搜寻着他们的藏身处。咱竟然被偷拍了?这部相机当时藏在哪了?
这之后らいち又把录像调回了快进模式。这一次我们看清了出入洼地的人。
下午三点二十分,渚外出。
下午三点半,成濑外出。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法子外出。
下午三点五十分,法子回馆。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重纪外出。
下午四点,咱和渚回馆。
下午四点十分,重纪回馆。
下午五点,咱、渚、法子、らいち、重纪外出。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开始下雨。
下午五点半,咱、渚、法子、らいち、重纪回馆。
下午六点,らいち伸手关掉了相机,录像结束。
“好。这样大家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诶?等等,这是什么录像?你在哪拍的?”
“洼地出口有一棵树,我就把相机调成了录像模式,然后放在了那棵树的一个树洞里。”
“确实有一棵树没错……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怀疑,那两个人所谓‘私奔’,其实可能是一场谋杀。”
咱惊了。想不到らいち竟然和咱想法一致。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私奔是杀人事件?”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晚上是开着窗户睡的,所以被快艇的引擎声吵醒了。那个时候我没有特别注意就又睡了,但是早上起床后还是感到在意,所以就去码头看了看,果然船不见了。我想知道是谁把船开走了,所以就挨个去大家的房间瞅了瞅,结果就在深景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张纸条。”
“诶,你找到那张纸条的时间比法子还要早?”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早说?”
“抱歉,我当时也是出于各种考虑,所以才瞒着大家的。不过最后果然还是猜错了。”
“猜错了?”
“这点先放一放。看到那张纸条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啊,果然那个引擎声是这两个人晚上把船开走的时候发出来的。但是,很快我就感到不对劲。”
“不对劲?”
重纪问道。らいち突然停顿了三拍,然后,说出了自己她推导出的,可怕的真相。
果然らいち与咱的想法是一样的,推理出来事件过程也完全是一样的。两个人分别进行推理,得出同样的结论,这让咱确信了。果然那两个人并非私奔,而是被杀了。
然而其他的几位同伴仍然半信半疑。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可疑……”
“但也可能是几个意外同时发生,才偶然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呀。”
“嗯,那就先不提这些,反正过一会此事的真相也会水落石出。总之,我就想,岛上一定有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在暗中行动着,于是决定把自己的数码相机放在什么地方来充当监控摄像头。因为相机只有一台,所以我花了好些工夫才找到了最合适的摆放位置,也就是那个树洞。从那里可以拍摄到所有进出馆内的人。早上八点左右我把相机放好,然后就按下了录像的按钮。上午的录像跟后来的事件没有关系,所以我就都剪掉了。总之,在我设置相机作为监控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岛上一定会发生第二起杀人事件,而这台相机将会为我的推理提供重要的线索。”
连这都提前想到了……难道这家伙对于各种暴风雪山庄或者孤岛的连续杀人事件都很熟悉?
“那么,如我刚才所言,大家看了这个录像之后,就能确定凶手的身份了。首先我肯定不是凶手,因为午饭之后我没有离开过洼地。”
“这有点可疑啊,毕竟你是在拿自己拍摄的录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万一你耍了什么手段想要骗我们呢?”
听了咱的话,らいち笑道,
“既然冲先生这么想,那你可以来试着戳破我的‘诡计’啊?无论你反复观看录像多少次,你也绝对不可能发现中间有剪辑的痕迹,因为我根本就没编辑过。而且,相机的拍摄角度很完美,不存在绕过相机离开洼地的方法。”
“嗯,先不管这个了,你先接着说吧。”
“好,多谢。假如其他各位对我的推理过程产生怀疑的话,也请务必像冲先生一样直接打断我提出来!没有吗?那我继续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下午都离开了洼地一次。冲先生、小野寺小姐、中条女士、还有重纪先生。”
咱和渚外出的时间都很长……而法子和重纪二人外出的时间都很短。也就是说,接下来,咱和渚都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所以现在还是安静地听らいち讲比较好。实际上,离开穴熊馆,然后在洞穴处杀死成濑,然后再回馆,完成这一切,十五分钟就绰绰有余了,所以其实光凭外出时间这一点也不能完全排除法子和重纪的嫌疑。
“在你们四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有完成犯罪的可能。有谁猜到了吗?从现在开始算,给大家三分钟时间,大家好好想一想。”
らいち似乎非常兴奋的样子。对啊,咱现在才发现,她没准也是个推理迷呢。是跟成濑在一起之后耳濡目染的吗?还是说她本来就很喜欢推理,才和成濑意气相投?
“等等,这可不是闹着玩啊。”
“好啦好啦,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是开心一点好。”
“就算你这么说……”
らいち和法子说话间,咱已经在思考了。
只凭这段除了大家出入洼地情况之外什么都没有拍到的录像,就能断定凶手的身份?这真的可能吗?
从惯用手这条线索来推断的话,凶手就是法子。但这与录像内容毫无关系。
从外出时间来考虑的话……难道是出入的顺序?凶手应该比成濑先离开还是后离开?
咱想象着成濑把凶手叫道洞穴见面的场景。“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X点Y分来洞穴一趟。 成濑。”成濑把这张便笺透过门缝塞到了凶手的房间里。凶手读过之后便在X点Y分来到了洞穴附近。如果这时成濑还没有出现的话,凶手没准会以为自己被耍了,然后离开,成濑便无法得手。所以,为了成功胁迫凶手,成濑一定会赶在凶手之前到达洞穴附近等待。
也就是说,法子和重纪这两个在成濑之后离开馆的人比较可疑?法子在成濑离开后没过多久便出发了,而重纪则是在成濑离开二十多分钟后才出发的。凶手是他们二人中的哪一位呢?成濑到底提前出发了多久?
想到这里,咱察觉到咱的推理出了问题。
凶手难道不会为了埋伏起来攻击成濑而特意提前出发吗?
而且,咱的推理都是建立在“是成濑把凶手叫出来见面的”这个前提之上的。虽然根据现有的证据,基本上可以断定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另一种可能性。比如,也可能是凶手提议说“那咱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谈”,而把成濑叫到洞穴见面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咱刚才的一系列推理就完全站不住脚了,而且在成濑之前出门的咱和渚的嫌疑也会增加。
再或者,也许二人只是单纯的在散步过程中遇见,然后成濑胁迫了凶手,凶手一怒之下冲动杀人——不对,这不可能。凶手在作案前特意从厨房里偷出了冰凿子,所以这一定是有预谋的作案。
难道这里才是案件的核心?那么凶手——
咱抬起头,目光移到らいち身上。
“咦,冲先生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了呢,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来来来,请说出你的解答。”
咱开了口,然而嘴却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案件的核心是,凶手把冰凿子带出穴熊馆的手法。是这样吗?”
らいち开心地笑了。
“正确!”
想到这一点之后,事情就简单了。连咱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之前那么长时间咱都没有察觉到呢?
“这样啊!”“原来关键在这里!!”
“你们二位也都明白了吧?没错,如冲先生所说,究竟是谁把冰凿子从馆内带出来的呢?从这个角度考虑,凶手的身份就一目了然了。从录像内容来看,所有人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拿冰凿子。冰凿子有十五厘米长,不可能被完全握在手心里,逃过相机的监控。那么,有能力在如此条件下,将冰凿子带出穴熊馆的,只有一个人。

【毕竟大家都是裸体主义者,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所以不能把冰凿子放在衣服里带出来。】”

是的——
我们确实是一群裸体主义者。而且,与那些只敢在天体浴场之类的地方嘻嘻哈哈的那些软弱的家伙不同,我们是将赤裸着身体拥抱大自然作为无上快乐的“户外派”。
暂且不提德国和法国性观念比较开放的国家。在日本,像我们这样的人,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变态暴露狂,是不会被社会所理解的,这就是现状。而且,我们也没有兴趣裸奔给其他人看。我们只是单纯想赤裸着身体,不穿衣服而已。对面清风徐来,我们赤裸着全身,光着脚在大地上行走,身体每一处,包括股间,都感受到风的清爽,这种感觉,多么美妙。
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只要一旦摆脱身上衣服的束缚,咱的情绪就会变得异常高涨兴奋起来,这种状态也就是咱所谓的“南国模式”。这个名字最早是法子给咱起的,大家后来也就都沿用了下去。不过不管在什么地方,就算到了北极,只要能脱光身上的衣服,咱一样能兴奋得起来,【比如平时洗澡的时候】。
明明脱下衣服裸奔是如此快乐的事,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理解我们。所以,咱和几个同伴严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在职场中,没有人知道咱是裸体主义者这个事实。假如他们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马上跑得离咱远远的吧。岂止如此,到那时候咱的上司也一定会把咱叫去办公室喝茶,让咱注意形象的。对于公务员来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猥亵行为。在这个国家,在室外裸奔,是犯罪。
不仅限于咱自己,其他的同伴们也很少让人知道自己是裸体主义者。我们约定互相不留联系方式,也是为了防止同伴们进入对方的朋友圈子。
正因如此,为我们在大自然里寻找能够远离世人视线的裸体“穴场”的成濑,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勇者;而为我们提供了可以自由自在裸体的乐园的重纪先生,更是被尊为我们的神。
在这座岛上住的时候,我们基本上会一直保持全裸的状态。偶尔穿穿衣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乐园”里还穿衣服,实在是暴殄天物。今年也是一样,我们一到穴熊馆的房间里就全都脱光了,而重纪到码头接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是全裸着的了。
因此,连鞋子都没穿的我们,是不可能把冰凿子藏在衣服里带出穴熊馆的。除了那个人。
“只有你,不一样。”
らいち继续说道。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那个人身上。

“只有你,身上有能够藏东西的地方。【戴上假面是为了隐藏真实的面孔,但是仔细想想,其他的东西也是可以藏在假面里带出来的。】凶手就是你,黑沼重纪先生。”

重纪是,凶手。
らいち开口之前,咱终于也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结论,这给咱所带来的冲击感远远强过自己的推理,仿佛三观都要破碎一般。渚和法子也处于相同的状态。

重纪没有反驳,不知道他内心正在想些什么。
……虽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但是咱的大脑还是在努力维持正常运转。刚刚的推理,虽然很巧妙,一下击中了要害,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漏洞。总结起来,らいち的推理有一个大漏洞和一个小的漏洞。后者因为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提及所以就算了,但是前者不容忽视。
咱问道,
“从成濑身体上的伤口来看,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但是重纪是右撇子。关于这点你能作一下进一步的说明吗?”
“确实,重纪是个右撇子。但是浅川不是个左撇子吗?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浅川?”
什么?らいち为何要提到毫无关系的浅川?
“在我们面前的那位假面男子不是重纪,而是浅川。不好意思,我刚才骗了大家。凶手不是黑沼重纪先生,而是浅川史则先生。浅川替换了重纪的身份,这种利用假面来交换身份的诡计,在推理小说中算得上是基本中的基本了。”
什,么——
重纪和浅川交换了身份?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惊得我们说不出话。
——终于,一阵笑声打破了寂静。
“呼,呼哈哈哈哈……”
是重纪。
“哈哈哈,上木小姐,您还真是个幽默的人。然而非常遗憾,我并非浅川史则,而就是黑沼重纪本人,如假包换。”
“那么,请您摘下您的假面,证明一下您的清白。”
“らいち酱,没必要让他做到这一步吧!”
身边传来法子的声音。
“不,中条,没关系。我就如她所愿,摘下假面让她看看。”
然后他摘下了假面。
“唔。”
咱不由自主地叫道。要糟。
那是一张红黑相间、溃烂、变形的脸。事故的惨状,五年间的痛苦,都凝缩在了那张凄惨的脸上。
重纪又把假面戴了回去。
“这样你满意了吗?”
“嗯,能看到好莱坞级别的特殊化妆术,我确实很满足啊。”
诶,刚才是化妆?
说起来咱刚才确实没有直视那张脸呢,因为太恶心了。但是,确实有几分像浅川……
不对,先不说这个。
“不可能,不会是化妆。”
咱说道。
确实,利用假面进行身份替换是最基本的诡计。所以,当咱第一次遇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以及之前浅川和深景失踪的时候,咱都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如果观察仔细,就会发现这不可能做到。
浅川和重纪二人,无论是身材、胖瘦、肤色、还是体毛,都十分相似,而且重纪的沙哑声音也很好学。这些都没错。
但是,这两个人的身上,有一处决定性的不同。
那就是——

“浅川是不可能替换成重纪的——【因为浅川是包茎,而重纪不是。】”

大家一起裸体的时候,盯着其他人的生殖器看乃是一大禁忌。但是既然都裸体了,一不小心瞄到也是不可避免的。刚才大家一起向餐厅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面前的这位假面男子的龟头是裸露在外面的。所以他绝不可能是浅川,而应该是重纪。
但是,らいち如是回答。

“【那是因为他在第一个晚上给自己做了包皮环切手术。】”

蛤?

“浅川先生,你不是个医生吗?那你是不是泌尿科或者美容外科的医生啊?”
这么一说,咱还真不知道浅川是哪个科室的医生。自从第一次线下聚会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以来,我们就没再进一步刨根问底。
假面男子没有回答。
咱代替他回答道,
“就算他是专门做包皮环切手术的医生,也不可能在这里给自己做手术吧!在这座器材不全的孤岛上,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给自己做好手术,浅川绝对做不到的。”
“话不要说地这么绝对哦。我有一个朋友,是一家肛肠医院的院长,他跟我讲过这方面的事。”
院长朋友?
“‘自己给自己做包皮环切手术绝对是可能的,我自己试过。’只要给自己局部麻醉,就能够把身体摆成平时难以摆出的姿势,因此通常只需要花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就能够安全地完成手术。所以说,只要浅川他愿意,给自己做包皮环切完全不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手术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复杂的器械,自己的登山包里就完全装得下。因为他是裸体主义者,包里也不用放衣服,想必装了那些器械之后,包还空的很呢。”
确实如此,咱也是,除了回去的时候穿的运动短裤和袜子之外,没有带其他的衣服。所以咱能把包轻轻松松地扔到船舱的床上。但是,相对的,当咱的衣服洒上拉面汤的时候,因为没有换洗衣物,所以除了等着它风干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らいち继续道,
“手术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术后的处理可是个大问题。毕竟术后出血不可避免,而且也不能拆线。这样的话,自己做手术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大家的。所以此时,浅川先生想到了某个方法。”
“某个方法?”
“嗯,这些也是那个院长朋友告诉我的。目前包皮环切手术最流行的方法是龟头直下埋没法,也就是直接切除龟头附近多余的包皮,然后就地缝合。但是浅川他用的是根部环切法,也就是切除阴茎根部的包皮,然后在根部缝合。这种方法存在诸多问题,所以现在在包皮环切手术中已经不经常使用了,但是手术的伤口是在阴茎根部,会被阴毛遮挡住,所以特别适合浅川的这种情况。”
“什么!那就是说,重纪,不对,那个假面男子的阴茎根部……”
“是的,那个伤口想必就隐藏在那片浓密的阴毛之下吧。如果他是重纪的话,他身上绝不会有这个伤口。那么,为了证实你的清白,请把你的阴茎给我们展示一下吧!”
假面男子依然沉默着。但是很明显,他已经不再像刚才一样游刃有余了。
らいち继续催促道,
“哼哼,如果心里没有鬼的话,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来呀,给我们看看你的宝贝啊!明明连那张溃烂的脸都给我们看过了,你那硬不起来的小兄弟有什么可掩饰的?”
假面男子缓缓站起身。然后,他拨开了下体浓密的阴毛。
“啊!”
我们惊叫道。
在他阴茎的根部,有一根肉色的线。虽然利用了保护色进行隐蔽,但是在一片黑森林中,还是如同境界线一般显眼。
他坐了下来。
“我输了。一切如你所言。”
他的声音变了,不再如重纪般沙哑,而是完全变成了浅川的声音。(注2)
“什么……你真的是浅川吗?”
“啊,没错,我就是浅川,那三个人都是我杀的。”
真的——是这样啊。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要被黑暗所吞噬,完全没有平时读完推理小说之后的那种升华感。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法子抑制不住悲愤问道。
“因为我之前给一个混黑社会的人的儿子做包皮环切手术出了事故。从那天起,我就过上了逃亡生活。我想要钱,想要安全的住所。这时我就想起,我和重纪除了脸和阴茎以外其他特征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就开始打算,把重纪杀掉,然后戴上他的假面,再给自己做好包皮环切手术,就可以以他的身份活下去了。但是由于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互相不留联系方式,所以我没有机会偷偷潜入他的这座再从兄弟岛杀掉他。因此,这次一年一度的线下聚会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机会。一个月前重纪不是还在成濑博客上发了隐藏帖,上传了他的照片吗?我根据那个对自己的身材和肤色做了最后的调整。
“但是,即使我这几天能骗过你们,我也无法永远骗过在重纪身边朝夕相处的深景。我只有两个选择,是杀掉她,还是拉她入伙。反正那个女人跟重纪二人也快到了离婚的边缘,我只要对她花言巧语一番,然后告诉她我的计划,说不定她还真的会协助我,但是当时我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让她写完那张便笺,我就杀掉了她,在码头边用绳子把她勒死了。正好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我们二人私奔了一样,一石二鸟。”
“好过分……”
浅川轻描淡写的口吻彻底激怒了我们。
“之后我把重纪也带到了码头,同样绞杀了他,并夺走了他的假面。然后,如同らいち酱刚刚所推理的那样,我本打算开船把二人的尸体扔到海里。后来以防万一尸体又飘回码头,我就把快艇固定在加速档位,让它载着两具尸体向外海开去了。现在那艘快艇应该已经飘到太平洋中间了吧,而且应该也已经没油了。
“那之后就到了紧张关键的部分了。我要像怪医黑杰克一样,给自己做包皮环切手术。但是凭多年行医的经验,我知道这个手术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最后手术顺利完成。倒不如说,今天早上在各位面前亮相才是最让我紧张的。幸好,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我成功了。接下来我只需要装得像重纪一样阴郁,把大家尽快轰走就好了——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成濑突然给了我一张字条,说破了我和重纪身份替换的事,并且让我和他在洞穴处见面。
“那家伙知道我是肛肠医院院长。虽然那家医院的主页上有我的名字和照片,但是‘浅川史则’只不过是我的假名而已,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不可能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跟他见面后一问我才知道,第二次线下聚会之后,这家伙竟然跟踪我来着。跟踪我的原因,一定是他嫉妒我,觉得我受大家欢迎,抢了他的风头。
“解开我包茎之谜之后,他又说破了我跟重纪身份替换的诡计。紧接着他提出要我给他封口费。那家伙还真是自信,以为我突然获取了如此大的一笔财产,所以稍微分给他一部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如果我不同意他的条件并且杀掉他的话,那么等警察来之后,第一起杀人事件也会暴露。何等愚蠢啊。这个人不仅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他自己。他以为他是那种能保守住秘密的人吗?就他那样,估计过不了几年,他就会跟他的妹子吹嘘‘我可是知道当年那件有名的连续杀人案的真相的哟’的。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心让这个家伙带着我的秘密活蹦乱跳地回到本土去?所以,我就用藏在假面里的冰凿子杀死了他。
“为了不让冰凿子沾上我脸上化妆的痕迹,我在把它放在假面里之前,在它外面缠了几圈保鲜膜。然后,为了不留下指纹,我下手的时候手上戴了透明橡胶手套。这种手套戴在手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注意不到的,所以成濑似乎也没有察觉。
“我用右手摘下假面,露出我的脸,向成濑认输,借此来让他放松警戒。就在他放松的一瞬间,我左手握着冰凿子向他刺去,并且非常幸运地刺中了。虽然我也曾经锻炼过右手,现在用右手来下个面什么的也不成问题,但是在面对性命攸关的情况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更加信任自己的左手。而且,既然大家都把我当作重纪了,那伤口的情状反而相当于是给我洗脱了嫌疑。
“将成濑杀死后,我将保鲜膜从冰凿子上撕下,然后和手套一起丢到了海里,并在沙滩上清洗了身上留下的血迹。本想连冰凿子一起扔掉,但是我害怕把冰凿子拿出洞穴的话会被人看到。如果还是藏在假面里面的话,血迹也会沾到我的假面上。为了防止我的假面被检出鲁米诺反应,我决定还是不要这么冒险。可是没想到,这把冰凿子竟然成为了你们推理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事冲君都推理得八九不离十了。我怕成濑在房间里留下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所以先行前往他的房间打算查看一番,却发现门是锁着的。里面有人吗?但是我向其他人房间的玻璃上扔了小石子之后,确认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于是,我划开了成濑房间的玻璃,在桌子上发现了他的手机,手机上果然留有告发我的信息。他肯定是打算等大家发现自己不见之后,一起撞开门,然后手机上的消息就能公之于众,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了防止我销毁证据,还故意把手机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幸好我先一步从窗户闯进了这间密室。我又把他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最终确定除了这部手机之外,他没有在别的地方留下信息。于是,我就把手机单独放到了微波炉里去烤了。‘针线密室’,听起来挺了不起的,可是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
“才不是这样。”
らいち插嘴道。
“多亏了他的这个密室,我才能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什么意思?”
浅川吃了个瘪,咽不下这口气,十分不爽地问道。
“你不明白吗?‘针线密室’中的‘针线’二字,就暗示了【你会使用针线来进行包皮环切手术】。”
“什么……!”
“没错。小瞬瞬制造这个密室,其实是有两手准备。如果凶手没有打破密室,那么在屋里的人就能看到他手机上的死亡信息;如果凶手把密室打破,从窗户进入,那么我们就会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异常,进而在门边找到那个针孔,识破他制造的针线密室。所谓‘针线密室’,虽然最大的缺点就是会留下痕迹,很容易被识破,可是小瞬瞬反而利用了这一点,为我们传递了信息。而且‘针线’二字,还暗示了凶手的诡计,亦即‘包皮环切手术’。小瞬瞬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为我们留下了多么完美的死亡信息啊!”
……。
咱记得,当初咱和成濑初到这座馆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讨论过,这里的房间能否完成“针线密室”。所以说,他的死亡信息,其实也是留给咱的。
但是,我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真是的,你说这个谁懂啊!
可是,らいち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虽说你们声称互相之间只有金钱上的关系,可实际上你们不是很心灵相通吗?这对笨蛋情侣还真是……这样想着,咱内心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
成濑,你所爱的人,已经为你报仇了。
咱正感慨着,法子身体突然向浅川的方向前倾过去。
“‘针线密室’什么的我算是明白了,但是你之后为什么要把我和渚打晕,然后又把我们毫发无损地放回了各自房间里?”
浅川耸耸肩。
“我不知道啊。这又不是我干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鬼知道,反正这事跟我没关系。到了这一步,我没有说谎的道理吧。”
浅川说得很有道理,法子无法反驳。
但是,如果不是浅川的话,那会是谁干的呢……
这时,咱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是……TA干的?为了进一步确认那个?这么说来,之前的那个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才做的?什么嘛,完全把咱骗过去了。但是也多亏咱想到了这一点,这真是个奇迹啊!这是何等不像样的行为,而想到这点的咱又是何等的不正经!这一切都太脱线了……
咱一瞬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但是,这其实是很危险的行为,因为咱忘了,那个杀人犯,此时还与我们坐在同一张桌边。

浅川突然“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完了,咱想。浅川迅速跑向了厨房。
厨房里面有很多刀具。
现在必须阻止他。然而此时,咱全身吓得不敢动弹。
厨房里传来橱柜开关的声音,然后很快,浅川回到了餐厅,手中的菜刀闪着寒光。
“知道刚才我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没说话吗?因为跟死人讲话是没有意义的!你们今天全都得死在这里!”
浅川说着,向咱这边冲来。
为什么是咱先啊!啊啊,懂了,把我们这边唯一的男性杀掉之后,我方的战力就会大幅削弱。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咱的大脑仍在飞快地运转,可是身体却无所适从。
不好,要被刺到了……
这是,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过咱身旁。是らいち。
浅川迟疑了。らいち笔直地向浅川冲去。危险!咱此时本应如此喊道,然而喉咙却发不出声。
浅川刺出手中的菜刀。
らいち——敏捷地用手挡开浅川拿着菜刀的手,避开了菜刀。
然后,她借着惯性冲拳,给了浅川腹部一记重击。击打位置闪过一丝火花。火花?
浅川全身突然震颤了一下,随即如同棒子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四肢如同濒死的蟑螂一般颤抖着,可是没有办法支撑着站起来。
らいち的手中握着一把电击器。
浅川倒下不是因为らいち的拳头。她刚才挥拳集中浅川的同时,手中正冒着火花的电击器不偏不倚地压在了浅川的身体上,让他一瞬间被电晕了过去。现在,除了时不时会痉挛几下之外,他已然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小野寺,麻烦你去仓库取一下绳子。冲先生和中条女士,你们二人看着点他,拿椅子把他压住,别让他中途再醒过来。”
らいち迅速为我们下达了指示,我们对此毫无质疑,坚决服从。
将椅子上段压在他身上后,咱对らいち说道,
“刚才好身手啊,就是挡开菜刀那一下。”
“啊,那个是我跟我一个玩SP的朋友学的防身术。”
らいち轻描淡写地回答。
刚才有一个朋友是肛肠医院院长,现在又来了个玩SP的。真的是朋友吗?不会是接的客吧?
“但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电击器啊?”
“防身用啊。”
真是敷衍的回答。一般旅行还要带着这个?虽然咱满心疑惑,可是らいち也没有继续补充回答的意思,所以咱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渚取回了绳子。らいち娴熟地将浅川捆成了粽子一般。嗯,看来SM她也经常玩,虽然这回绑的不是龟甲缚。
“可以把椅子移开了。”
咱和法子照做。完了之后,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らいち指着浅川问道,
“那么,各位,咱们应该如何处置这个人?”
“怎么处置……”
“当然是交给警察了。”
“我觉得这样其实对大家不利……”
らいち食指轻抚嘴唇,意味深长地说。
“对我们不利?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我听说重纪和深景两个人都没有亲属,所以二人死去之后,这座岛连同夫妻二人其他的遗产都会被收归国有,对不对,中条女士?”
“你说的没错。但是,只有当遗产真的找不到继承人的时候才会收归国有,在此之前法院会多次发布相关公告,并根据遗书和债权人以及与死者有特殊关系的人的资料来寻找可能的遗产继承人。这次呢,应该是找不到这样的继承人。对,没错,那遗产就归国库了。诶,想不到你对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嘛。”
“这是我过去从一个律师朋友那里听来的。”
哇,客户群体还分布得蛮广的。
“但是这又如何?”
“你还没想通吗?假如我们据实上报警察黑沼夫妇已经亡故的消息,那么这座岛就会被国有化,我们从此就不能再自由进出这里了。”
听了她的话,咱反应过来了。
咱的注意力完全被事件本身吸引住了,没有想到,从今往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法子和渚似乎也刚刚意识到这一点,脸色苍白。
“换句话说,你们这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片‘乐园’,即将消失——我这回只是陪着小瞬瞬来这里玩,你们这些裸体主义者将来如何与我无关,但是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会是个致命的问题吧。”
没错,致命的问题。
“那怎么办,我们该如何是好?”
“所以说,我选择在警察登岛之前给大家上演一出‘解答篇’,不仅仅是为了防止你们的友谊分崩离析,还是为了其他的原因。我在此向诸位提案,我们将本次事件,就此封印在黑暗之中,如何。”
“什——”
“你在说什么啊!”法子怒道。“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而且,浅川怎么办?难道要把这个杀人犯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
诶,是谁重复了一遍法子刚才的话?
らいち吗?
真的是らいち吗?
咱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冷酷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仅你们不会放过玷污你们乐园的他,我更不会原谅他杀害我的好友这桩罪行。我现在详述一下我的提案。首先,我现在马上杀掉这个男人,希望你们能够帮我隐瞒。然后,因为目前我们岛上没有快艇,所以就打电话给警察求助。但是,绝不要向他们提任何与杀人事件有关的事情。于是,他们也就不会发觉黑沼夫妇之死,这座岛在事实上还是你们的所有物。接下来,你们可以集资买一条快艇,以后就可以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了。”
咱想象着らいち口中的未来。咱、渚、还有法子,我们三人开船来到岛上。原来同伴有八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可能会有些寂寞。而且,睹物思情,看到这座岛,咱也许就会不由得回忆起本次的连续杀人事件,导致咱心情低落。但是,在这里,咱可以尽情的裸奔。而且,渚也与咱在一起。
还是,将杀人事件一五一十地上报,然后永远地失去这个乐园……
咱的内心动摇着。
然后,如同要斩断咱内心的犹豫一般,
法子用澄澈的声音说道,
“不行,らいち酱。这绝对不行。我们不能动用私刑。能裁决我们的,只有法律。假如你做出那种事,那你和浅川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我也赞成中条的意见。让警察来吧。”
渚虽然气势上输了法子一筹,但还是决意道。
“咦……两位的发言都很刚正朴实嘛。”
らいち眯起眼睛看向咱。
“冲先生,你怎么看?你同意她们的意见吗?”
“咱——”
咱紧紧注视着らいち的双眼说道,
“咱喜欢你。”
“诶??”
らいち惊得合不拢嘴,脸变得通红。
“等,等会,你突然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哼哼,这家伙也会摆出这副表情啊。咱莫名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便继续道,
“一开始,在咱眼里,你不过是个令人讨厌的碧池而已,而且还破坏了我们难得的线下聚会。但是,慢慢地,咱也逐渐发现了你身上好的一面……现在咱觉得,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你刚才很好地充当了名侦探的角色,咱在旁边看着,不禁对你产生了深深地敬意。
“怎么说呢,法子刚刚提到,‘能裁决我们的,只有法律’,咱觉得这不是套话。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我们之间相互之间审判,猜疑。什么法律、国家,都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为我们代行我们不愿亲手去做的事。对了,可能这问题由咱这个公务员来问可能有些偏袒的感觉,你做这一行,交过税吗?”
“诶?诶??”
らいち有些混乱。
“至少你交过消费税对吧。所以说嘛。法子,按照法律,浅川会不会被判死刑?”
“虽说他杀的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因为胁迫他才被他杀死,但是他毕竟是为了私欲而连续杀死了三个人,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判死刑。”
“对吧。らいち,执行死刑的人是刑务官。刑务官也是公务员,领的工资都来源于国民的税金。也就是说,他拿着你交的税金,那么他的职责就是要为你代行复仇。所以说你无须脏了自己的手,只要利用刑务官间接地杀掉他——咦,这样说好像不太合适。对,换种说法,你看你税都交了,如果不把税金利用起来,不是浪费了吗——这么说感觉更奇怪了。嗯……咱想说什么来着?总之,咱希望你不要做出这种可能会让你负疚终生的事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是开心一点好。’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在进行推理的时候,明明那么开心,可是现在你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笑容。既然你要扮演名侦探这个角色,那么,推理完成后,你就没有必要在承担更多的责任与义务了!接下来那些令人生厌的后续处理,就交给国家吧。一般推理小说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不也该由警察登场了吗?法律就是为了减轻名侦探身上的重负才存在的。所以,你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啊……”
“不愧是健太郎,把我想说的都给说了。”
“什么呀,冲先生和法子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不明白……但是……嗯,至少你们担心我的这份心情,我就收下了。好,我放弃复仇。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国家吧。”
らいち抬起头,表情轻松了下来。
“らいち……”
“但是别忘了岛的归属问题。将要夺走你们乐园的,也是你们口中的‘国家’。”
呀,确实。
“没关系,就算这座岛变成了国有土地,我们也可以随意出入啊。你看,那些上山采野菜的人,不也能随意出入国有的山林吗?”
“呃,你这个律师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
“法律也分两种的。有些法律无论如何也不能违反,但还有一些,违不违反其实也无所谓。——我们一定会再来的,再从兄弟岛。”

第二天早上,暴风雨停了,我们的手机也又收到了信号。我们立即拨通了110报了警。
警察很快坐船来到了岛上。当然,我们到码头迎接他们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但是被捆成一团的浅川仍然保持着全裸。警察们对岛上发生的事情毫不掩饰地表达了震惊。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基本是在父岛派出所做笔录中度过的。
最后一天,我们带着らいち在父岛上观了观光,然后便登上了早就预约好的回程的小笠原丸号。
在广阔的太平洋上——
我把らいち约到了甲板上。蓝天白云之下,我们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
船乘风破浪前进着,海风吹在我的身上,使我心情愉悦。金属椅子坐着也很凉快,爽。
穴熊馆里的椅子就算是夏天也铺着厚厚的坐垫,坐起来很难受。可是,我们又不能把那层坐垫拿开,因为我们都是裸体主义者,光溜溜的屁股直接坐在椅子上,肯定很快就会把椅子弄脏的。当然,我们都不想坐在别人坐过的坐垫上,所以餐厅的椅子靠背上都贴着名牌,以防大家坐错位置。

一群裸体主义者共同生活时,需要留意很多细节。比如,体味。因为我们一直是裸着身子的,所以体味的问题会特别严重。因此,我们每天早晚各会洗一次澡。晚上大家可以商量好男女分开洗,可是早上的时候大家起床的时间都不一样,所以有时会出些问题。我们不会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所以在进澡堂之前根本无从得知里面正在洗澡的人是男是女。所以在故事第三天的早上,我进澡堂之前,必须问清楚里面的人是谁。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反正你们平时也是裸着的,洗澡的时候还讲究什么,混浴不就得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约我出来,想说什么?”
らいち双臂撑在桌面上,双手支着脸蛋,问道。
“嗯,我有件事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没办法,我目前已经不再处于“南国模式”了。
“啊,你是想跟我做吗?”
她似乎在捉弄我。
“不是啦!”
但是,跟那个话题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我下定了决心。
“把小野寺和中条击昏,然后关到密室里的人,是你吗?”
らいち露出了小恶魔般的表情。
“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有,可以让你的推理更加严密。你当时不是说,能瞒过相机镜头,将冰凿子带出馆的方法,只有把它藏在假面里。但是实际上还有其他的方法,那就是——”
我犹豫了一下,想找个更委婉的说法,因为那几个词光天化日下说出口实在是有伤风化。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到更优雅的说法。
“【那就是阴道和肛门。】”
说出这两个词的瞬间,我脸上一阵发热,后背的汗水湿透了衣服。らいち依然是那副表情。也就是说,我的推理没有错。仿佛受到了鼓舞,我继续道,
“当然,冰凿子太尖了,不可能直接放在那两个部位。所以凶手可能是把冰凿子放在某个盒子里,然后再把盒子放入体内。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阴道和肛门一定会有被扩张过的痕迹——用更露骨的说法就是,它们一时之间都不可能完全恢复正常的关闭状态。你想到这一点,便使用了某种方法将那二人击昏,然后仔细调查了她们的前后二穴。证明她们的清白之后,你为了不给凶手以可乘之机,便把二人搬回了各自的房间,然后制造了‘针线密室’。”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らいち的密室与成濑的密室相同,【都是为了守护某物而被制造出来的】。这,原本就是上锁的房间存在的意义。
“而且,后来你跟我做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吧。那个时候,我记得你用手指插到了我的后面去来着?”
她终于笑出了声。
“我想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个问题的。”
我郁闷地回答,
“当然不是什么好心情。”
らいち笑得捂住了肚子。
“不好意思,这种情况下我不该笑出来的,哈哈哈。对,对,没错,一切如冲先生所说。如果不事先确认好的话,我的推理就会存在漏洞了。所以为了不漏过任何的可能性,我检查了除了我和浅川之外你们三个人身上全部的五个穴。”
她这种对推理严密性的追求,我作为推理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当她真的把这一套用在现实之中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那天晚上你去洞穴,是为了钓我上钩吗?”
“嗯,我想‘南国模式’下的冲先生,在那种情况下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冲出来守护我这个‘弱女子’的。”
这种推测真是乱来。更可气的是,竟然被她猜中了。
“那两个女性我是怎么摆平的,你再好好想想。”
“对了,这事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到底是怎么把她们放倒的?是用电击器吗?可是难度有点高啊。”
“我没用电击器,那个太夸张了。过去我家的温水洗净马桶(注3)坏了,我就叫我一个修水管的朋友帮我来修理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打算跟他学几手,以便如果下次马桶再出问题的话,我就能自己修了。于是我向他详细询问了马桶的内部构造和拆解方法,这回也是多亏了这些知识我才能得手。温水洗净马桶有一个蓄水槽,储存用于便后冲洗的水。我用工具把二楼厕所的马桶拆开,然后向那个蓄水槽里倒入了大量的粉末状安眠药。女性上厕所之后大多会使用那个马桶的冲洗功能,于是——”
“原来如此,【你是利用马桶把高浓度的安眠药喷到她们的黏膜上,加速吸收——】”
“所以她们在回房间的途中就昏倒了。”
“哈哈——”
我一不小心也笑出了声。
“我布置好陷阱之后,就跑到了已经变成空房间的浅川的房间里,虚掩上门,然后从门缝里暗中观察。一旦有人昏倒,我就迅速跑到她身边,然后把她搬回房间,仔细检查身体。检查完后,我制作好针线密室,然后就悄悄离开,静待下一个目标。”
“但是,你身上为什么会带着安眠药呢?防身的话,不是已经有电击器了吗?”
“那是因为——”
这时,我突然瞥到了来的时候在船上遇到的背心男二人组。其实这很正常,既然来的时候坐的是一条船,那么回程的时候自然也坐的是同一班。一看到他们我就感到恶心。于是,我低垂下目光,装作没有看到他们。
可是他们注意到我们之后,立刻右转绕开了。
“那两个人什么情况?”
“哈哈,安眠药和电击器都是我从他们手上缴获的。”
“诶?”
“当时和他们睡过之后,我管他们要钱,结果他们反而作势要用电击器袭击我。当然啦,哼哼,都是些战斗力只有五的杂鱼。我夺过电击器后,把那两个人电昏了。从他们的背包中,我不只拿到了钱,还找到了安眠药,以及他们的手机,上面存有大量女性的不雅照。这两个家伙一定是想用电击器或者安眠药把漂亮的妹子放倒之后,给她们拍裸照,然后再以此来威胁她们吧。”
“太恶劣了……”
说起来,他们一开始目标好像是小野寺来着。要不是らいち出手相助,小野寺现在可就有大麻烦了。想到这里,我怒不可遏。
“是啊,所以我作为女性,代表那些受害者向他们进行了复仇。我强迫他们喝下了安眠药,然后把他们也摆成了羞耻的姿势拍了很多照,把照片与他们的个人信息一起传到了网上。”
“厉害了我的姐。但是你不怕他们日后报复你吗?”
“他们要是打算诉诸暴力的话,那尽管来,老娘见一个干翻一个。不过——要是他们把冲先生你们当作报复目标的话那就麻烦了。不过我跟他们有约在先,假如他敢对我们乱来,我就把他们做的坏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他们大概还以为我会像他们一样守约呢,真是笨啊。不过以防万一,在船上咱们最好还是集体行动。”
事后证明,我们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回程的二十五个半小时船旅,我们相安无事。
抵达竹枝港客船站后,岸边已经有警察在等着了。两个背心男一下船,就被他逮捕了起来。
诶?
らいち说,那是她的一个警察朋友,老相识。在船上的时候她就发邮件给他报过信了。
这个女人,好可怕。她的形象在我心中,又发散出了新的一层。

译注1:本章标题原文作“快刀乱麻を断つ”

译注2:这里好像是我翻译的一个失误,因为从原文来看重纪和浅川称呼自己的方式似乎也是不同的,重纪是“私”,而浅川是“俺”。所以在浅川暴露后语气转换,除了声音之外,在第一人称的叫法上也有体现,而我这里没有翻出来。不过这个与主人公南国模式下的第一人称叫法转换(僕-俺)不同,应该无伤大雅,所以我也懒得改了(误

译注3:日本常见的一种马桶,便后可以用温水进行喷射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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